因为她看到国王的手指毫无节奏地敲击了几下台桌,嘴角的微微翘起,不是一种表扬称赞,而是一种与安妮如出一格的嘲讽。
也许在追求的时候,国王贪爱她亦喜亦嗔,但现在,国王对她的风情还有一些怀恋,而对她的骄纵,却到了一种忍耐的边缘。
“你说得对,安,我敢说欧洲的所有王室,都比不上你的奢华,”玛丽长公主呵呵道“你拿着王国几世积累的财宝尽情挥霍,连你的鞋子上都缀满了珍珠,你得好好想想为什么国王愿意为你花钱我们用珍馐喂养出了一只到处炫耀的母鸡,是指望她能下个好蛋的”
安妮的脸色顿时胀红了,她当初嘲笑玛丽的词汇,终于可以原封不动地还给她了。
她尖叫着跳了起来“亨利,我无法原谅她对我使用的侮辱性的词汇我跟你之间的感情,难道只能以子嗣来衡量”
“当然不,”国王警告地看了一眼玛丽“王后虽然只是生下了一位公主,未必代表她不能生下一位王子。我对王后是怀有希望的,我们的结合,不会受到上帝的诅咒,如果你仅仅只是在为阿拉贡的凯瑟琳抱不平,大可以想想圣经里主对我们的诅咒。”
玛丽长公主察觉到国王的不悦,再没有说话。
安妮像打赢了一场胜仗一样,得意洋洋,她看着低头哄着孩子仿佛不曾听闻王室争吵的凯瑟琳,“哦帕尔小姐,你可真是谦逊,我同亨利的观点一致,你值得奖赏我有一套头面,是亨利当年和法国人打仗,法国人双手献上的如此珍贵,我一向视若眼睛一般但今天我要送给你,你救了公主”
凯瑟琳又一次欣赏了她比暴风雨还迅疾的变脸,这位王后的心思真是叫人难以捉摸。
“如果王后将珍宝赐予我,只是为了在将来合适的时机收回的话,”凯瑟琳不动声色地试探了一番“那我宁可不要。”
国王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颇有意味地眯起了眼角。
“哦你这机灵的小云雀,让我打开你的脑瓜看看你真实的想法”谁知安妮不怒反笑起来“你这是在怪我生气时口不择言的威胁相信我,我的侍女们比你承受了更多你要早早熟悉、早早习惯,因为我就是这样的脾气,没有坏心这正是国王所爱的品质,不是吗你就放下一颗心,请国王监督,我绝不会像你讨回赐予你的东西,一样也不会”
“我监督,”国王接上了她的话“如果王后向你要回珠宝,我就给你高于珠宝十倍的补偿,她一定会心疼的。”
站在房间里的不论是国王的侍从还是王后的女官,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惊讶神色,为王后的热切语气,以及国王出乎寻常的青睐,他们意识到,宫廷之中一颗闪亮的新星仿佛在冉冉升起。
“哦,我真是太喜欢你了,帕尔小姐,”安妮高兴地哈哈大笑“你给我带来了福音,又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快乐你做玛丽的教师真是屈才了,你来我的身边服侍我,我会用昂贵的珠宝装饰你,打扮你、你能从我这里获得一切而你只需要付出一点聪明才智,就可以轻易讨好我、讨好国王”
“感谢王后的赏识,”对于她的拉拢和示好,凯瑟琳淡淡道“我宁愿我的聪明才智发挥在更急需且适当的时候,比如今天。”
“真是一个不容易打动的姑娘呢,”安妮咯咯道“你可比她们有意思多了。无聊的宫廷有趣的人在什么地方呢”
凯瑟琳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身后的仆从将一箱子宝贝放在了房间的角落里。她从钱袋里取出两枚小巧的贝壳银币,收到银币的仆从高兴地朝她鞠了个躬,才吹着口哨离开了,当然也扣上了门。
“你回来了”玛丽的目光盯在羊皮卷上,仿佛不经意地问道“听说你给那个婴儿治病去了怎么样,治好了吗”
“那你希望我是治好了,还是没有治好呢”凯瑟琳道。
“我当然希望”她顿住了口,因为凯瑟琳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目光严厉地看着她,顿时让她手足无措、后背发麻起来。
“我真的不敢相信,”凯瑟琳冷冷道“你会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婴儿下手,那是你唯一的妹妹,和你流着相同的血液”
“不,我没有”玛丽下意识就否认。
“没有”凯瑟琳将狗窝的被子掀开,露出爱尔兰猎犬浑身的红疹“你要了一只猎犬来,就是试验荨麻到底能造成多大的伤害”
“再看看你的手”凯瑟琳一把将她掩藏的手抓住“为了采集荨麻茎叶,又红又烂的手”
玛丽忍不住大哭起来,她感到了一种所有秘密被一眼看破、所有隐藏的心思被道破的难堪和羞愧“对不起,我后悔了我真的不该、我真的后悔极了”
玛丽哭得狼狈极了,鼻涕和眼泪像潮水冲刷着海岸,“看到那个女巫得意洋洋,鸠占鹊巢,我心中的复仇之火,就腾腾燃烧着,我想要报仇,想要让她也尝尝痛苦的滋味、想要她也感同身受”
“但你选择报复在她的孩子身上,”凯瑟琳没有轻易地原谅她“当你下手的时候,你是否想过那孩子是无辜的,不该承受你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