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湘并不怕赵斐,只是每次想到他,都莫名有点烦躁。
他这个人性格太讨厌,偏偏长了一张让人讨厌不起来的脸。哪怕陆湘没有被他的皮相迷惑,看着他那一双孱弱到站不起来的腿,亦会于心不忍。
每回被他惹出来的气看到那轮椅就硬生生憋回去,有气发不出,是以回回见他心里都堵得慌。
怪就怪她当初在坤宁宫接了这差事,如今接了就不好再推脱了。
就这么一路后悔着,崔直和陆湘很快就过了筒子河,进了北苑,算是轻车熟路。
因着长禧宫比长信宫远一点,便先送雪瑶过去。
这个时辰赵谟在翰林院上课,因此进了长禧宫,跟宫里值守的太监交代了一番。那值守太监倒是熟络,说给雪瑶的房间早就备下了。
安置好了雪瑶,这才往长禧宫去。
长禧宫里自然是有人的。
因是崔直到来,通报过后,陈锦很快就迎了出来。
“干爹。”长禧宫的十个小太监都是皇后着敬事房安排的,挑的大多是王德全和崔直的徒子徒孙,陈锦就是崔直收的干儿子。
“六爷在宫里么”
陈锦颔首,“在的,不过六爷正在亭子里下棋,恐怕不便打扰。”
宫里几个大太监中,崔直是最温文尔雅的,说话办事都让人觉得舒服“的确不能扰了爷的雅兴,咱们办咱们的事,不惊动爷。你这边可给盼夏姑娘安排好了屋舍”
“回干爹的话,已经安排好了,我先领盼夏姑娘过去。”陈锦说着,便将盼夏领了进去。
崔直和陆湘就这么站在宫门口。
都是知道赵斐脾气的人,被这般晾着自然也没甚话说。
“长禧宫里里外外就这么两号人伺候”陆湘问。
上回来长禧宫,宫里宫外就没几个人。
“当然不是。”崔直道,“都是按照规制配了十个太监,十个宫女。”
“这里还有宫女吗”
上回陆湘过来,可没看到半个宫女的影子。
崔直笑得无可奈何,“原是有的,可你知道,咱们六爷那是神仙人物,那些小丫头见了,素日不免失态。前两年便都遣到各处去了。六爷喜欢清静,平常不喜欢出门,十个太监倒也够使唤了。”
清静,确实是清静。
陆湘微微侧目,朝院子里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正好飘到看见上次那座凉亭,此刻,凉亭中赵斐独自坐着。
“他一个人下棋”陆湘问。
崔直顺着陆湘目光看去,顿时无奈点头“六爷这是自个儿陪自个儿下呢”
陆湘没有再说话,两人继续在宫门外站了片刻,陈锦又带着盼夏出来了。
“崔公公,陆姑姑,已经把盼夏姑娘安置好了,您二位可以放心。”
“放心”崔直叮咛道,“盼夏过来是做什么的,你有数吧”
陈锦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答得不太顺畅“知道。”
“六爷就要大婚了,晚上你机灵一点。”
“这”陈锦脸上明显挂着为难,“爷的脾气,干爹是知道的。儿子自然是想帮忙,可这种事,爷不乐意,儿子也无能为力。”
“蠢货”崔直的脸阴沉下来,“你当真什么不都明白。”
陈锦一头雾水“请干爹明示。”
陆湘心里倒是明白。
皇后对赵斐安排司寝的事如此上心,一方面当然有那些场面话的原因,譬如赵斐性格孤僻,不近女色,另一方面的原因则是难以启齿。皇后担心那场事故不止废了赵斐的身体,还废了他的
赵斐身边近身伺候的只有陈锦一个人,但陈锦不是事事都做的,平时穿衣吃饭赵斐都是亲力亲为。
这样的事皇后不敢直接问赵斐,无论他是行与不行,都会刺伤他。
只能让盼夏去试探。
“总之你记着,一定要帮着盼夏姑娘做好司寝的差事。从今晚上开始,有什么近身伺候的活儿,都交给盼夏姑娘去做。”
陈锦有些迟疑“干爹,可六爷那边”
“你是说六爷非你不可”崔直没好气的说。
“儿子不敢。”陈锦道,“只是六爷向来不喜不熟悉的人亲近。”
崔直摆了摆手,“一回生二回熟,等过了今夜,六爷跟盼夏就熟了。再说了,陆姑姑今日不走,会提点着你今晚把差事做好。”
正说着话,凉亭那边响起一声清脆悦耳的铃铛声。
见他们三人疑惑,陈锦便道“六爷喜欢清静,屋里不留其他人,有事敲一下铃,奴婢们便赶紧过去。现在应当是叫儿子过去换茶水,干爹,您和姑姑跟我一道过去问安吧。”
崔直眯了眯眸子,“行,咱们去给六爷请安,盼夏给六爷换茶水。”
盼夏脸微微一红,忙看向陈锦“陈公公,请问热水在哪里”
陈锦默然片刻,道“炉子在配殿廊下,有人在那里看着,姑娘过去就能看到了。添茶的时候添半杯就好。”
盼夏记在心里,匆匆而去。
崔直做了个请的手势,领着陆湘一道往院子里走去。
凉亭中,赵斐果然是一个人在下棋。
听到脚步声,赵斐略微抬了抬眼睛,见是崔直,便问“崔公公,母后有什么旨意吗”
“奉皇后娘娘口谕,奴婢跟陆姑姑一道把司寝宫女送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