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笛尔嘲道:“我有什么事?”
“你既然叫我一声学长,就该摆清楚自己的身份!实习生就要有实习生的样子,可千万别真把自己太当回事儿。”
王笛尔嘴角噙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慢吞吞从过道边资料柜里抽出一册活页夹,塞到怔愣着的两人手里:“这个是老板17年上半年度的实验数据集,你们俩拿去帮我复印一份,双面,顺序别乱了,下午三点前给我。”
卫霭有些茫然,方文已深深皱起眉:“双面?”
这活页夹分量不轻,里面资料显然很厚,何况王笛尔又要求双面复印。
复印本就比打印麻烦,人要一直守在机器旁边一页页地翻页复印,加上要求是双面,不熟悉机器的人,很容易就把正反印错。
王笛尔挑眉:“节能低碳,有问题吗?”
他冷笑着摇头,大步朝走廊那头去了,鞋底把地板踩得哐哐响:“这种素质......呵,难怪不走后门进不来。”
“......”方文憎恶地看他趾高气昂走了,偏偏又挑不出这人的错来。
王笛尔说得对,他们毕竟是实习生,帮学长学姐打打下手也是份内事,即使王笛尔摆明了是刻意挑衅,俩人也没处告去。
卫霭回忆着王笛尔方才说的话。
他本来就是个挺闷挺宅的性子,倒也因此很能沉住气,只在眸子里透出几许疑惑来。
方文叹口气,一手搭在他肩膀上安慰地拍了拍:“不好意思啊学长......其他学长学姐不这样的。我去帮他复印吧,学长你可以自己四处看看,有事可以微信找我。”
他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刚刚问我什么来着?关于周舟吗?”
卫霭摆摆手,示意没事,又坚定从方文手里抢过资料,转身独自复印去了。
年底的杂事向来很多。
周舟给自己列了个待做事项清单。
最重要的两件事无疑是准备科学技术表彰大会的演讲稿,以及备战全国高中数学联赛。
巧的是,今年主办方把地点都设在了京城,更巧的是,科学技术表彰大会的举办时间,只比cmo早了两天。
明天要和爸妈一起出席晚宴。
还有舒予期的数学辅导。说起来,成人高考也快到日子了吧?
和那家伙也不过是一周不见,为什么却感觉过了很久。
他到底是谁啊?
周舟头痛地捶了捶脑壳,忽然见文微微从座位上探过半个身子:“舟舟,你还要我们看着吗?”
周舟苦笑,马上明白过来。
今天周五了,按组里排班表,该到她训练数据......
她伸了个懒腰,关掉记着待办事项的文档,随口说:“来吧,万一成了呢,也见证历史嘛。”
周舟打开桌面上某个熟的不能再熟的程序
文微微穿着一袭白裙,幽灵般飘了过来,面色苍白,嘴角处还爆了两颗大痘:“......唉,命苦啊,拿着卖面粉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
周舟耸耸肩,十指连敲,飞快输入了一组数据。
苏博一也慢吞吞挨了过来,靠墙站着,看上去是漫不经心的姿势,眼底却有着藏不住的焦虑。
已经两个月了。
实验进展到这个阶段,所有人都已经很疲累。
最初的新奇感褪去,余下的只有靠着惯性和毅力的坚持。
大家都是在各自领域里出类拔萃的年轻人,处在这样的年纪,天生就对新奇事物有着浓郁的求索,兴致上来的时候,不眠不休连着熬几个通宵也是常有的事。
但现在的模型框架早已搭好,并不需要再做什么创新性的工作,最后一次大方向的改变,还是源于周舟上次在图书馆的灵光一闪。
他们现在做的都是最最枯燥无趣的重复劳动——不断地输入数据、纠错、修改细节,并记录错误数据,如此循环往复,没有任何技术含量。
可偏偏正确率还是卡在那焦灼的0.1%。差了那最后一点点,他们的模型就不能被国际承认,不能发文章,不能放上matlab开源,不能申报结项......
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两个星期。
几人最开始都自告奋勇刷数据,到了现在,已经像轮值日那样排了值班表。
苏博一瞟了眼屏幕:“这一百道题是不是太难了?”他回忆着:“四天前,这种难度的题,正确率是94.3%。”
周舟死死盯着眼前屏幕,下意识摒住了呼吸——
一串串黑白代码交替闪过,随即是飞快的换行再换行。
程序运行框右侧的进度条越拉越低,越来越下......终于,最底部跳出了一连串字符,是二十道题的答案。
紧张得就像拿到孩子成绩单的家长。
周舟压抑着过快的心跳,从电脑中调出答案,等待数据比对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