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舟的目光在舒予期的练习册上停留了一小会儿。
原本干干净净的本子, 硬生生被他涂得左一块右一块都是墨迹。
这一届霸道总裁不行啊。
周舟想起顾艾, 暗自觉得好笑。
也不知道如果看到这个题本, 她还能不能花痴得起来。
但一码归一码, 正确率不行, 这男人的字写得却是真没得说, 笔迹潇洒而刚劲,即使只是简单数字和字母, 都有一种很强的气场在。
更神奇的是,周舟总觉得这个字似乎在哪儿见过。
其实也不全是字迹的问题。
每个人写字都会有独特的个人风格, 包括字与字的间距, 写字向左歪还是向右歪,甚至连圈住题号的时候, 是喜欢打勾,还是画圈, 也都因人而异的。
舒予期的字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偏偏一时想不起来。
舒予期被她这样看着,也没有半点不自在,只是慢悠悠地又添了一笔。
如果忽略他眼前这份幼稚的可笑的题本, 光看这男人的气度,简直让人以为正置身于某个合同签订现场, 随即就是双方起身握手,闪光灯劈里啪啦。
然而现实是,周舟眼睁睁看着他把原本做对的一题改错了。
周舟有些无力地说“你先做,我不打扰你。”
她坐回自己位子, 放松地靠进椅背,双脚踩着椅子下方的一条横栏,笔记本电脑顺势放在膝盖上。
她的腿本来就长,这样一个常人做来难免有些别扭的坐姿,放在她身上却有种说不清的好看,整个人都显得懒洋洋的。
周舟的手指在笔记本的触控板上滑了几下,调出了先前那份数据图,把两条路径中的某一条标红。
两条路径,一条是李心雨将数据用于学习总结,另一条是李心雨把数据传给了科学院。
周舟标红了后者。
因为方才是沈腾给她打的电话。
周舟还从未向沈腾直接汇报过,因此对方这个号码打进来的时候,她还有些懵,为了避免打扰其他人学习,就走到了远处去接。
沈腾的口吻相当严肃,也没了那日问她“考虑清华还是北大”时候的调笑,而是直入主题,告诉她,这两天他们了解到,科学院的团队停止了一切进度,开始大规模处理数据,筛错补漏。
他们大刀阔斧地改,甚至进行了很多他们眼里称得上匪夷所思的骚操作,把原本已经批量输入的大量数据都删得干干净净。
沈腾沉声问她,这件事情与她有没有关系。
于是周舟把自己给李心雨数据盘的事情说了一遍。
电话一共讲了十分多钟,大部分时候都是周舟在说,沈腾在听。
他安静地听她把事情讲清楚了,期间没有打断,更没有表态,一直到最后,才沉沉地叹了口气。
沈腾说“你很正直。这件事,我会处理好。”
随即两人断了电话。
周舟站在巨大的玻璃落地窗边,看着窗底江景,和江对岸的汶景花园,也轻轻叹了口气。
李心雨抢发了彭真真论文的这件事,她原本不知道,是从苏博一和文微微那儿听来的。
论文挂着王笛尔和李心雨的名字,傻瓜都能看出这背后的联系,两人就趁王笛尔不在的时候说,也并不避着周舟。
毕竟大多数时候她都太安静了,又乖巧,叫做什么就做,看起来完全就是小白兔人设。
文微微这个当学姐的,就总觉得周舟太单纯了,她怕她像彭真真一样,被什么人给骗了。
但周舟心里比谁都记挂着这事儿。
苏博一他们只是同情着彭真真,顺带吐槽最近偷数据的那个人。
但他们并不会去做些什么。
但他们经常把这两件事情合在一起说,让周舟忽然就有了怀疑。
因为做出这些事的人,思维路径太像了就是极度自私。
这个人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完全不考虑可能会带给别人的损失。
如今事情水落石出,也正好印证了她先前的猜想,这两件事的确都是一个人做的。
周舟虽然感慨,但终究是高兴与兴奋占了上风。
她发了一会儿呆,目光又渐渐聚焦在眼前的电脑屏幕上,那一条标红线性轨迹从左端一直延伸到右端,下面是已经被她遗弃了的另一条轨道图。
周舟慢慢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她右手无意识在电脑触控板上画着某种轨迹,于是光标也随着那道轨迹而移动着。
将这一个轨迹画到第七遍的时候,她忽然悟了。
之所以这段时间实验室的进展变缓,归根结底,是视野问题。
他们做这个项目已经一个月,一直在沿着先前设定的计划,按部就班地走,但也正是这种按部就班,无形中框定了人的思维。
他们研究的是用ai解微积分,最终的目标,也是要写出一个会解微积分的程序。
为此,他们花费了大量心力抽象出树状图谱,一边试图模拟人脑的思维过程后,一边在尝试各种模型,计算各种表达式。
打磨出一个比较粗糙的版本后,就把它拿去和国际上现有的极大模型跑,比速度。
简单来说,就是用理论模型,去推理论模型。
但其实他们的视野太局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