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公署里空无一人,大门和窗户也都锁了起来,只有中央突兀地站了一人
慕良
这是想做什么。
兰沁禾下意识戒备起来,抱着账本的手也紧了紧。
“怎么不见李祭酒”她状似随意地问了句,转身将账本放到了桌上,接着微讶地看着慕良,“慕公公坐呀。”
慕良没有动作,他双手放在两侧,像是在酝酿什么,让兰沁禾隐隐不安。
噗通
他忽然跪下,膝盖骨磕在地板上发出了好大的声响,直接把兰沁禾吓退半步。
“奴才欺瞒了娘娘,请娘娘责罚。”
穿着黑袍的人在地上缩成一团,像只被踢了肚子似的大黑狗,蜷缩起来瑟瑟发抖。
兰沁禾现在知道为什么要关门关窗了,这个场景要是传出去,她就真的别想活了。
“欺瞒什么”她完全不明白慕良在说什么,茫然得连脸上功夫都忘了做,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奴、奴才昨日不该偷窥娘娘的画舫奴才只是、只是”慕良说着,语气早已不是简单的惶恐,竟是已经染上了哽咽地呜咽,“奴才只是偶然路过,听到了娘娘的琴声”
原来是这件事。
兰沁禾一拍额头,明白了慕良为什么来向自己请罪,怕是刚才自己疏远的态度,让这人“做贼心虚”了。
画舫约见纳兰杰的事情,她早明白慕良会知道。这不是什么绝密的事情,那么大条画舫停在湖上,锦衣卫或是厂卫肯定回去报告慕良。
再说了,何止这一次,平日茶宴里的厂卫也没有少,漫说是她,王阁老都活在慕良的眼皮子底下。
这算什么事啊。
“慕公公快请起,我没有怪你。”她去扶慕良,不想对方一点起来的意思都没有,执拗地跪在地上,对着兰沁禾的方向不停叩头。
“都是奴才的错,是奴才鬼迷心窍了,求娘娘责罚、求娘娘责罚。”
他一边说一边叩头,额头砸在地上每一记都发出了惊人的声响,光是听着就觉得头骨作痛。
可慕良一星半点的感觉都无,他不敢抬头去看娘娘的表情,不敢去想娘娘是怎么看他的,更不敢想以后,还如何面见娘娘。
心脏被极度的恐惧攥紧,他伏在地上,只能感觉到十指触地的冰凉。
二十多年的辛酸隐忍,他终于攀上了自己能达到的巅峰,可以遥遥地抬头望一眼上面的天人。
可他做了什么他将自己前面所有的努力都化成了飞灰。
不论谁知道有人监视自己,都会心生不快,更遑论他是司礼监的太监,背后牵着多少干系。
娘娘不会再看他了,不会再同他说一句话。她那样周全善良的人,最后恐怕连一声滚都不会同自己说。
他没有用了什么东厂镇抚司,什么掌印老祖宗,他已经没用了
绝望自心底蔓延,心脏被无数的凄楚撑得发痛,慕良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才让娘娘知道的,可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就算他现在剥了身上那层蟒袍,求娘娘让他去郡主府当个倒恭桶的太监,娘娘也绝不会留他的。
一个心生忌惮的奴才,还何必留着。
慕良闭着眼睛,一时间万念俱灰,感觉自己已经死在了昨天,现在就连魂魄都被狂风吹得松松散散的。
二十多年的步步为营,二十多年的忍辱负重,为的就是有一天他能为娘娘效力;为的就是当娘娘有了难事时,能够想起来一句“这事可以让慕良那个奴才去办”。
可现在全部都被毁了,全都毁了他的努力全部毁于一旦,再也没有什么别的企盼了。
他不想表现的那么慌张,慕良的打算里绝没有在娘娘面前哭哭啼啼要死要活这一项,可他忍不住,锥心的痛楚痛得他直想索性磕破了头,起码还能在死前给娘娘留下一点痕迹。
“请娘娘责罚、请娘娘责罚”他麻木地磕着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是一味地重复这个动作,好像每磕一次就能消去一丝罪孽。
忽然,他隐约在耳畔听到一声叹息,接着脸被人捧了起来,再也低不下去。
慕良茫然地抬眸,雾蒙蒙的视线看不清面前人的脸,额头上的伤口却被手指轻轻拂过。
“这是何苦呢慕公公。”兰沁禾苦笑,“您是司礼监掌印,我不过是个外封的小郡主,您就是想杀了我也不难事。”
“奴才不敢”慕良只听到了杀了二字,仓惶地又要低下头去磕头。
“好了好了,别磕了我的好公公,”兰沁禾连忙阻止,“我真的没有怪您,日后每月我去给太后请安时,也去看看您好不好您平日里若是得了空,就来郡主府,不管什么时候我一定作陪。”
她用哄孩子的语气说,“您帮了我那么多,我怎么会讨厌您今日是我不好,不该冷落了您,只是那时候人多,我也不好做什么,可绝没有厌恶您的意思。说句僭越的,您若不在司礼监当值,我都想向圣上讨了您。”
后一句是真心的。
慕良愣愣地眨眼,心狠手辣的大太监傻了似的,定定地同兰沁禾对视。
半晌他才意识过来,半敛了眼睑,嗫嚅道,“奴才、奴才”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昨天想了很久要不要解v,一个字也没有码。
但是早上起来看见评论,我就觉得还能再撑一会儿。
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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