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渊第一次见邱栩宁哭,是昨天邱栩宁回来的时候,一见到他便泪汪汪,被吓得不轻的模样,第二次见他哭,就是现在。
出院后,邱栩宁的骨头和血肉仿佛都被打软了,稍微拧一下,就能拧出一滩的眼泪来。
“你”贺知渊吐出了一个字便戛然而止,没了声息。
邱栩宁不肯抬头,他也想说话,但是一张嘴,就感觉喉咙被堵住了,要是说话,肯定会泣不成声,这样更丢脸。
他弯下腰,将饭碗放到了地面上,吸了吸鼻子,低着头转身就要走。
贺知渊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声音低沉又缓慢“等等。”
邱栩宁挣扎了一下,没挣扎出来,他的肩膀还一抽一抽的,抽泣的声音在这个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他的脑袋仿佛都要低垂到胸口上。
因为他这个姿态,他那细瘦的脖颈格外显眼,像天鹅颈一般透着一股脆弱的美感,在明亮的光线下,也泛起了一层莹莹的光彩。
即使到了晚上,邱栩宁也还带着帽子,些许黑色的碎发从帽檐里掉落出来。
从贺知渊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他小半张脸颊,因为情绪激动的缘故,他的脸颊都泛起了一层绯红,连那薄薄的耳廓也染上了一层粉红色。
不过邱栩宁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硬是扭头往另一边看去,避开了他的视线。
“你等等。”贺知渊低声说。
邱栩宁吸了吸鼻子,喉结滑动了好几下,才勉强开口“干什么”
贺知渊停眸光暗沉,嗓音因为低沉而显出了几分沙哑的音色,“我可以和你好好相处。”
邱栩宁抹了抹眼泪,想回头看他,但眼泪好像怎么擦都擦不完一样,叫他有些窘迫难堪,只好将帽檐按下来,挡住了红肿的眼睛,从帽檐之下偷偷地看贺知渊的脸,“真的吗”他嗫嚅着问。
贺知渊放开了他的手,淡淡地“嗯”了一声。
邱栩宁背对着他,又吸了吸鼻子,“我没有和别人说你有手表,我也不怪你打我,都是我做错了事情,惹你生气了,对不起。”
其实邱栩宁用这样鼻音浓重的声音说话很好笑,但贺知渊没笑,他摸了摸口袋,摸出了一张纸巾,将纸巾递到了他面前。
邱栩宁看见那张纸巾,还有些受宠若惊,他接过来,声音含糊地对贺知渊道谢“谢谢你。”
他擦干了眼泪,又用稍微有些凉的手背轻轻按了按眼睛,让眼周围的热意稍微降了一些,才转身过来,说话的声音终于清楚了一些,“你饿不饿”
贺知渊还没说话,邱栩宁便接着说“你没有吃晚饭,肯定饿了。”
他说着,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看了贺知渊一眼,见他望过来,又飞快地垂下了眼睛,他这会儿眼睛肯定都红肿了,不好看。
贺知渊说“嗯,是饿了。”
邱栩宁想笑,又有些忐忑紧张,“那你吃不吃”
贺知渊没说话,邱栩宁弯下腰去,又将碗端了起来,也不敢看他,往前送了送。
贺知渊没有动,他们僵持在原地,邱栩宁一直端送着碗,细瘦的胳膊都有些颤抖了起来,他忍不住抬眼看向贺知渊,小声地说“本来这就是你的,不吃白不吃。”
贺知渊轻轻地挑了一下眉,看着他的目光显出了几分深沉,明明是那么一双剔透明亮的琥珀瞳孔,但是在晚上,却像是黑夜下的潮水,带着无声的汹涌。
邱栩宁只是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地移开了目光,他不敢看他的眼睛,他觉得贺知渊的眼睛太有攻击性,也太有穿透力,仿佛能击碎他所有的情绪,也让他丧失靠近他的勇气。
就在邱栩宁忐忑不安,快要放弃的时候,贺知渊终于接过了那碗饭。
邱栩宁见状,唇角咧了咧,笑了起来,又很快抿起嘴角,只腼腆地显露出那么一丝笑意。
不过他又想到贺知渊刚才说把那些他送来的零食丢到了垃圾桶里的事情,嘴角的笑又消失了。
“你不要倒了”他磕磕绊绊地说着,又说“现在肉很贵,你不要浪费。”
贺知渊看了他一眼,当着他的面,吃起了那碗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