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皇家一出沸沸扬扬的“换子”风波惹得人尽皆知,这谁能想到静安侯世子竟然是龙子凤孙,是先帝和柳皇后的儿子这可是真真正正的中宫嫡子,若不是世子殿下生来双腿无法行走,现在坐在龙椅上的还不定是谁呢
可就算现在坐在皇位上的是大皇子诚殿下,可明眼人都知道真正的掌权者是柳太后,而安王殿下又是太后的亲子,这么多年来的亏欠,太后对待安王殿下那可真是好得没话说,不说每日来流水似的赏赐,还将原先建下的太子府改为安王府赐了下去并将卞城赐给对方作为封地要知道,卞城可是离京城最近的富庶之城。这安王殿下去了,便是尽享荣华富贵,一生无忧了
可偏偏这安王半点不领情,前脚太后赐下了宅子,他后脚就自己置办了宅子。前脚太后赐下了卞城,他后脚就上书说自己无才无德,受之有愧。
几年过去,众人怕是早已不记得当初换子一事对沈岁带来了怎样无法磨灭的痛楚,他们只能见到如今太后对他的宠爱。人人都说安王殿下如日中天,可越无端却清楚,沈岁想要的都不是这些。
沈岁真正想要的东西,早在最早的岁月里通通失去了,哪怕如今他陪伴在对方的身侧,每日温存着他的身躯,在沈岁的心里也仍是有那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痕。
这么些年下来,任凭沈岁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举动,柳太后也不曾怪罪于他,甚至赏赐下许多在旁人眼里的稀世珍宝。也许在别人的眼里,这是恩宠,这是补偿,然而越无端却明白柳太后真正想要补偿的人不是沈岁,是跨不过去,走不出来的她自己。
这一点,沈岁也清楚,所以不论柳太后做出什么举动,他都不会原谅对方。
这些话,沈岁从来不说。不论过了多少年,他从未在众人面前失态过,可越无端却永远记得在那个醉酒的深夜,对方问出的那句话“若是有人如山间猛虎,就连旁人都避之不及,你可愿渡他”
他愿意。
越无端的答案从来只有这一个。
哪怕到了今日,他也要把沈岁从泥潭深渊里拉出来。
自从越无端坐上大理寺卿的位置后,他便越来越忙,每日里能抽出来的时间格外少。旁人都说这越大人的身体是铁打的,浑然不知劳累,堪称一代劳模。
而今日,劳模越大人却上表言称自己身体不适,要在家休息一阵子。
柳太后看见奏折后,沉默了半晌,不知想到了什么,最终批下了阅。
沈岁原本听说越无端身体不适后,还想让门房套上马车去大理寺接人,不过他前脚刚换完衣裳,后脚越无端便回来了。
不仅他回来了,他还带回来了一个孩子。
沈岁大惊,如临大敌,仇视着那个瘦骨嶙峋,趴在越无端怀里的小女孩,“有女人给你生了孩子”
阴鸷的目光死死盯着越无端怀里的孩子,沈岁的面容此时看起来就像是罗刹厉鬼,骇得小女孩一下子埋进越无端的怀里,放声大哭。
他还记得,爹爹带她回家的时候,曾说她还有另一个爹爹,那个爹爹很温柔。可是现在瞧来,这个爹爹哪里温柔了啊越爹爹骗人
越无端连忙拍打着孩子的背部,小声哄着。那小心翼翼的姿态让沈岁立刻红了眼,咬牙切齿道“我要去杀了那个女人”
越无端边哄着孩子,边拦下沈岁的轮椅,只一句话就让对方停在了原地。
“这是我们的孩子。”
果不其然,沈岁就像被按下了定身咒一样一下子僵在了原地,他花了好半天才消化了这个事实,然后又瞧了一眼那个小女孩,本来心底升腾起了一股怜爱之情,但是在看见对方紧紧扒着越无端的衣衫后,他又醋意横生,阴阳怪气地嘀咕了句“那也不能总让你抱着。”
越无端并不恼,只是望着沈岁,轻声说道“她做不到。”
沈岁原本还想说为什么做不到,目光却忽然瞥见了女孩不自然蜷曲的双腿上。刹那间,他的双手不自觉捏紧了轮椅的扶手,力度之大,让他的指甲都泛起了白色。
他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低唤“她”
“与你一样。”越无端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不再多说了,他附在女孩耳边说了什么,后者缓缓抬头,看了眼沈岁,接着缓缓点了点头。
越无端轻轻笑着,然后抱着小女孩对沈岁说道“你抱抱她吧。”
没等沈岁拒绝,越无端已经将人塞到了他的怀里。
沈岁在没遇到越无端之前,做过许多错事。他的这双手,沾满了血腥和杀戮,可如今,他的手上,却承载着一个弱小的生命。她是那样瘦弱,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可沈岁却觉得自己的心底浮现出了一股别样的情绪。
“她有名字了吗”
“还没有。”
沈岁心思一动,目光放柔,说道“那不如叫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