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素的身体, 仿佛一夜之间就垮了。
经纪人江怀燕找了医生问, 医生只说是在国外水土不服, 加上工作强度很大, 身体才受不了,病来如山倒。
但是江怀燕隐约感觉,怕是不止于此。
楚素的心理状态不太对。
刚从埃及那边回来的时候,江怀燕明显能感觉到她的焦躁和不安。
就好像是谁在她头顶悬了一把随时都可能落下来的铡刀,她坐立难安,一刻也没法安生。
甚至,她开始失眠了。
江怀燕记得,楚素问她“燕子,如果小孩儿知道,我就是她妈妈, 你说她会怨恨我还是会原谅接受我”
她那时的眼睛,澄亮如燃烧的两簇火苗,最近清瘦的脸上, 是既期待又情怯的表情。
就好像, 她一边畏惧惶恐锦鲤崽崽知道身世真相,一边又不可遏制的生出侥幸的小希望。
如果小孩儿知道后, 还能原谅她呢
这种侥幸, 就像是肥皂泡泡, 风一吹就会啵的破灭。
江怀燕不知道在埃及,楚素发生了什么事,但明显是和锦鲤崽崽有关的。
她从医生办公室回到病房, 甫一进门,就看到楚素脸白的吓人。
她死死盯着手机,小视频放了一遍又一遍。
视频里,传来锦鲤崽崽甜糯糯的小奶音“妈妈妈妈”
江怀燕心里咯噔一下,锦鲤崽崽这是叫谁妈妈顾时深要结婚了
楚素像是在自虐,接受不了小团子喊别的女人妈妈,可又一遍一遍地放。
她从最开始,想要从视频里找出那个女人的相貌,到最后,自欺欺人地捂住那女人的身影,权当小团子是在叫她。
江怀燕看不下去,一把抢了她的手机“大素,你不能这样,你就当是这辈子和锦鲤崽崽没有母女缘分,早点看开。”
楚素垂下眼,浓长的睫毛映的脸色越发苍白。
江怀燕叹息一声“锦鲤崽崽现在过的很幸福,顾大佬对她视如己出,你就放心,不要再强求。”
闻言,楚素不自觉抓紧了白色的被褥,淡青色的青筋在手背上冒起来。
然而她的声音又很轻“我没强求。”
她其实很清楚,她和小孩儿没可能像其他的母女一样亲亲热热的,顾时深也不可能一辈子不结婚。
早晚,小孩儿都会有“妈妈”,但那个人绝对不是她。
可真当这一天来临的时候,楚素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接受能力。
小孩儿每喊一声“妈妈”,那软绵绵的小嗓音,就像是一把钝刀子,一下一下割着她的肉,又痛又麻,完全没有办法隔绝。
江怀燕有点心疼,事到如今,她倒宁可大素再没有良心一些。
既然当年选择了不要锦鲤崽崽,那就彻底一些,也好过现在这个样子。
“大素,不然你这么想,”江怀燕绞尽脑汁开导她,“锦鲤崽崽现在过的好,你也要努力成为影后,不管锦鲤崽崽需不需要,你都能给她当靠山后路。”
楚素没应,她躺回病床上,翻了个身,然后闭上眼睛说“我睡了。”
江怀燕踟蹰不定,她也不知道楚素听没听进去。
她挪到沙发上,将楚素的手机调成振动,安安静静地陪着她。
楚素面朝墙壁,她缓缓睁开眼睛。
黑瞳杏眼沉寂无光,像是一汪深沉的碧海。
她伸手摸着小梨涡的位置,脑子里回忆起团子。
其实细看小孩儿的五官,和她长的很像的。
眼睛鼻子还有小梨涡,都像是缩小版的自己。
不过,她的眼睛明亮,梨涡甜腻,那是幸福才会有的模样。
江怀燕有一句说的很对,不管顾时深知道了什么,小孩儿会不会知道身世真相,甚至于认不认她都不重要。
她犯过的错没法弥补,也不需要去弥补取得谁的原谅。
她是爱着小孩儿的,但那也不能让自己的这份爱成为小孩儿的拖累。
克制、隐忍、放手,这才是她该和小孩儿保持的安全距离,也是顾时深能接受的距离。
然后,再这个前提下,她要努力攫取更多的权势和地位,她还需要爬到更高的位置。
只有站在了比顾时深高的地方,她才有资格成为小孩儿的第二个大靠山。
世事无常,小孩儿能一辈子幸福快乐,那肯定最好。
但如果有个万一,在顾时深不能依靠的时候,不管小孩儿接不接受她的心意,她都要成为宝贝儿最好的退路,免她受风霜雨雪之苦。
“爱”有千百种,浮于表面的,虚心假意的,常挂嘴边的,也有深沉如山的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