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让你收拾东西跟我回家过年,”俞衡又重复了一遍, “快点, 来不及了,再不回去我妹要跟我爸饿一晚上了。”
何砚之像只即将被人抱起来的猫, 伸爪死死扣住轮椅扶手不想跟他走,语气甚至有些惊恐“不是你没毛病吧你家过年我跟着凑什么热闹你知道大过年的把陌生人带回家是一种什么行为吗”
“陌生人”俞衡诧异地瞧他一眼, “你误会了吧,我家人都知道你, 不算陌生人。再说了,是我爸让我把你带回去的。”
何砚之“”
俞衡解释道“刚我爸打电话催我回家, 我说我在你这,晚点回去。他说你直接给他带回来不就得了,用得着那么麻烦吗,正好咱家麻将三缺一。”
何砚之“”
麻将
三缺一
砚总内存不足的大脑当场表演了一个原地死机,他愣了半天, 已经不知道是该先问清楚“你为什么要跟你家人提起我”, 还是“你爸为什么会想让你把我带回家”。
但显然,现在问哪个都不太来得及,俞衡不由分说地帮他换好衣服, 又说“快想想,还有什么要带的充电器, 对了, 还有猫。”
何砚之“”
还要带猫
这是打算住几天
“不行啊, 东西太多了。”俞衡说着, 忽然撂下他冲向卧室,把行李箱从衣柜上拿下来,塞进笔记本和充电器,又帮他家雇主随便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
何砚之汗毛都竖起来了,他小心翼翼地问“你认真的吗”
“我不认真难道还跟你开玩笑”俞衡又冲进厨房,把包好的饺子拿塑料袋装起来,剩下没动过的半锅红烧肉也用饭盒装上,“还好我多做了点,不然现在回家炖肉不知道几点才能吃饭了。”
何砚之“”
俞衡把要带的东西除了吃的全部打包塞进行李箱,甚至想把猫也往里装,何砚之战战兢兢“猫就算了吧,真的不会憋死吗”
“其实不会,不过你抱着也行。”俞衡放弃了荼毒可怜的大橘,把箱子一合,上前一把薅起何砚之把他放在沙发上,先把轮椅折叠起来,“我先送一趟,把车开过来,你想想还有没有落的。”
何砚之“不带猫粮猫砂盆什么的吗”
“家里有。”
俞衡说完就拎上箱子出门了,何砚之跟膝盖上的猫面面相觑,明显还没从剧烈的冲击中缓过来。
他这辈子都没去别人家过过新年,甚至连自己家都没怎么团聚过。
就这么把他带回去真的大丈夫
可惜小保镖丝毫不给他挣扎的时间,两分钟以后他已经去而复返,检查过家里的燃气和水电,确认都关着,便背起何砚之,捞上猫就走。
何砚之莫名其妙在年三十的晚上被人“骗”出家门,总感觉自己在做梦。
这天晚上温度很低,他才刚出家门就感到了刺骨的寒意,忙把脑袋往俞衡肩膀上扎。
年前下的那场雪还没有化完,俞衡踩上去的时候,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
suv被他停在大门口,没熄火,车里空调是开着的。他把何砚之和猫都送进车后座,自己在主驾系好安全带,从后视镜里看他“怎么,不想跟我回家过年啊”
何砚之斟酌着说“也不是不想主要是怕你家人不同意。”
“奇了,”俞衡挑眉,“我们从不惧怕世俗眼光的砚总,居然有朝一日会在乎别人的感受”
何砚之“”
现在解雇这个保镖是不是来不及了
何砚之简直不想再理他,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自己的别墅所有灯都已经黑了,唯独门口的路灯还亮着,照亮地上的积雪。
年三十的晚上,路上基本没有车,他们一路畅行无阻。何砚之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开口问“你跟你家里说了我是谁”
“没,只说是个朋友,”俞衡道,“怎么了,你害怕啊我家人又不是什么魔鬼,至于吗”
何砚之“”
至于,非常至于。
他一把按住试图越狱爬去前座的猫,强行把它固定在自己腿上,没好气地说“你家人要是不待见我,明天一早我就回来。”
俞衡觉得十分好笑“你回呗,我家住六楼,没电梯,我不管你,我看你怎么下来。”
“”
他要报警了
这叫非法拘禁
砚总自觉前路渺茫,甚至跟那只同样任人拿捏的猫惺惺相惜起来。他三十年的人生中像今天这般忐忑的时候也不见得有几回,上一次好像还是他第一次参加海选试镜。
十年,仿佛一个微缩的轮回似的。
不过他没能继续思考下去,因为俞衡已很快把车开到了。
俞衡家在一个挺破旧的老小区,跟外面那些高楼林立的新式小区不同,这里最高的楼层也就只有六层。一进小区有一个很小的停车场,因为过年已经没有车位了,他索性把车停在了单元楼楼下。
何砚之从没来过这种地方,只感觉自己被坑进了某种与世隔绝的深山老林里,一时间有些发抖“连个路灯也没有,你家真的住这儿”
“还要什么路灯,这破地方估计过不了两年就要拆了,”俞衡说,“想不到吧,再过不久,我家也要变成拆迁户了。”
何砚之“”
所以还要他六万工资是
俞衡把他接下车,打开后备箱看了看,何砚之在他背上问“一趟能搬上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