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玉蔻袅娜风绰的背影, 彻底没入了素蓝色的玉石帘子后头, 再也看不见后, 程灵芸才收回瞪着她的目光, 拂袖而去。
不过,出了甘露宫的宫门后,她却是没有直接回咸福宫, 而是转道儿去了拓跋勰停灵的承乾宫, 求见在承乾宫的东偏殿里面歇息着的顾太后。
进了内殿后,程灵芸向顾太后行礼罢, 站起身,走到内殿中央摆放着的, 一张宽大的紫檀木大床旁后, 轻轻地拨开在床边沿原本坐着的一位年轻宫女,坐上了人家的位置。
抬起双手,接替方才的年轻宫女的活计,帮顾太后轻轻地捶着两条腿儿时, 程灵芸边轻声慢语地在顾太后的耳边道:“太后娘娘, 甘露宫的那位,根本就没有病得站不起身儿!”
“嫔妾刚刚去她的甘露宫那儿后, 发现她面色红润,说话的声音也中气十足的,走动间,她也丝毫没有疲弱之态,嫔妾觉得, 她根本就不像是病了之人!”
虽然真相确实如程灵芸所说的那般,玉蔻的身体好的很,但是,之前程灵芸在甘露宫时,玉蔻展现在她的面前的状态,才不像程灵芸说的这么精神奕奕。
她从内殿出来时,明明小脸微皱,一副隐忍之色,还让小月扶着走路了好不好?
程灵芸简直是在睁眼说瞎话。
只是,玉蔻并不在此,不仅无法反驳程灵芸的话,也无法阻止程灵芸故意在顾太后的面前编排她:“她这样没有良心,嫔妾真不明白大王在世时,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前些日子临离开宫前,还特意下了一道教令,让刘公公今日去甘露宫宣令后晋封她为夫人!”
用完了午食后,转到内殿的床上靠坐着,闭目酝酿了有一会儿的睡意后,思绪原本转得微有些迟缓了的顾太后,听罢程灵芸的最后一段话,短暂的呆愣了须臾后,她的心里面,莫名地,竟是升起了一股快意:
让他一直看不起他们顾家的妙蓉,现在好了,他所盛宠的,不过是一个他死了后,连灵都不愿意给他守的白眼狼儿了吧!
活该!
不过,这丝阴暗的心思不太适合显露于人前,顾太后也就只在心里暗暗爽了一下,面儿上,她轻轻地皱了皱眉,睁开双眼,那保养得宜,肤色白润的脸庞上浮起几许不悦:
“她竟敢为了逃避守灵,故意装病?”
也不知道顾太后,哪里来的脸面说别人装病逃避守灵。
她自己,之前见着了拓拔勰的棺椁后,不也故意装伤心欲绝,痛不欲生,扶在拓拔勰的棺椁旁,装模作样地哀哀哭了几声儿后,就装晕,来了这东偏殿歇着么?
“嫔妾岂敢骗太后娘娘你?真真儿是千真万确的!”程灵芸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瞎话。
“这样可不行!”顾太后想都不想,便扭头望向床的另一边站着的李嬷嬷,吩咐道,“李嬷嬷,你带几个人往甘露宫走一趟,传哀家的旨意,召赵夫人来承乾宫为大王守灵!”
果然不出她所料,当顾太后知晓此事后,绝容不了玉蔻这样偷懒。
小算盘打成功了,程灵芸连忙往下垂了垂头,以免自己微微上翘的得意笑容,被顾太后瞥见。
……
承乾宫主殿中,跪在棺材旁的刘德才因为知道棺材里面躺着的拓跋勰,并不是真的死亡了,于是再也无法像之前哭灵时那般地心无旁骛,满心哀伤了。
虽然他哭出来的声音似乎还比之前的更大了一些,但这一回,他不再像之前那般只顾着哭,眼泪流了满脸也不知道擦。
又一阵假哭罢,他稍稍停了声儿,抬起右胳膊,左手拉了宽大的右衣袖正欲擦脸上的眼泪时,刘德才的一抹视线忽地自右臂上方跃过,瞥见了他的右侧,正对着的主殿大门那儿,迈着步子缓缓地往里面走着的玉蔻的身影。
刘德才左手一抓右衣袖,连忙把脸上随意地擦了擦后,他站起身来,迈步迎向被小月扶着慢慢地往里走着的玉蔻:“夫人,你身体不舒服,怎么不在宫里好好休息?”
在不知道拓拔勰是假死前,对于一直很得拓拔勰的宠爱,拓拔勰死了,她却连他停灵的灵堂的门槛,迈都不迈的玉蔻,刘德才的心里,是有些埋怨,有些失望的。
不过,这些情绪,都在后来赵绍元告诉他拓拔勰还活着后,瞬间烟消云散了。
因为,他用脚趾头也能猜到,赵夫人如此,必是大王授意。
没看见大王以往,宠爱了赵夫人后,早床都舍不得让人喊她起,非得让她睡到自然醒么!
那么疼疼惜她,大王怎么可能愿意她受守灵的哭!
顾太后都派人去甘露宫传懿旨让她过来守灵了,她还能不来么?
不然,不仅是抗旨,也会显出较为明显的不正常。
抗旨她倒是不算太怕,可她,怕因为她不太正常的举动,让人能够据此,推测出拓跋勰现在的真实情况。
她之前可是答应过他,一定会努力配合他,绝不漏出半点儿破绽的——
不就是守灵吗,她来就是了!
等守了一会儿后,她再假装身体不舒服地昏倒,遁去旁边的偏殿里休息,岂不是既可以堵住她人之口,又不用太累?
大王之前还来都不让她来这儿,也太过紧张她和孩子了……
“我感觉身体好些了,就过来陪陪大王。”说着话儿时,玉蔻走到了棺材的前端,左右看了看后,玉蔻探出右手,纤纤玉指一指身侧底下的某个蒲团,问刘德才,“这个蒲团有人用吗?”
刘德才垂眼看了一眼玉蔻指着的蒲团。
这不就是程美人之前在这里哭灵时,用的那个蒲团?
现在程美人不在这里了,赵夫人想用那个蒲团,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