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王病重的消息甫一由罗天睿等人传出去, 便如长了翅膀一般, 飞快地往外蔓延起来。
不过次日傍晚, 这个消息就传进了晋阳的王宫。
早被玉蔻敲打过的小月, 听闻此消息后,一点儿也不敢耽搁,当即便踱步进了玉蔻正在用飱食的主殿, 缓缓地走到玉蔻的身畔, 跪坐下去后,探头到玉蔻耳边轻轻地禀报道:“美人, 武皋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大王在战场之上中了箭, 心肺严重受损, 已陷入昏迷,恐时日无多了。”
“砰——”
玉蔻右手剧烈地一颤,下一瞬,她手里的玉箸瞬间跌落, 在地上撞出老大的一声巨响。
她脸上原本红润润的血色, 也如潮水般褪了个干净,惨白得仿佛生过了一场大病一般,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她乌溜溜的眸子满是不敢置信:“不可能!不可能!”
“我明明让刘德才差人给他送去了金丝软甲,他穿上那个之后,就算是中了箭,也不应该伤得那么重才对——”
刘德才, 对,刘德才,正喃喃自言自语着的玉蔻瞬间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她倏地抬起头,吩咐小月:“去把刘公公给我请来!”
美人这个时候想请刘公公过来,所为何事,小月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
虽然,她从别人的议论声中,已是得知大王病重一事,不仅仅是王宫中人,就是王宫外面,王都中人,甚至是代国人,都差不多知道了。
此事,应不可能是假的。
但小月却没有继续向玉蔻说明,而是利落地应下了玉蔻的吩咐后,起身站起,快速地踱出了主殿。
她知道,此时此刻,美人,需要一个有权威的人,来告诉她大王病重一事是真是假。
小月走后,玉蔻也没有心情再继续用飱食了,让人把那些东西都撤了后,玉蔻由人伺候着洗了手,便转身回了内殿的小榻上坐着等。
小榻的榻头处,还摆放着前些日子,男人趴身在小榻上,由着郑神医为他的左臂行针时,枕着的一个紫罗兰提花缎面软枕……
玉蔻不自觉地伸出手去,软枕的缎面微有些凉,其上属于男人的体温,早已消失无踪了。
玉蔻却舍不得把手从软枕上拿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后。
新换上的妃色的玉石帘子外面,忽然间传来了一道略有些尖细的声音:“奴婢刘德才拜见美人。”
玉蔻陡然回过神来。
她再顾不得盯着缎面软枕看,甚至于,因为激动,她还猛地自小榻上站起了身,下意识地抬起右脚,准备往玉石帘子那边走过去时,她才突地回过神来。放回脚步后,玉蔻带着很明显的期待,急急地问刘德才:
“我听人说大王在战场上中箭后病重了,刘公公,这件事一定是假的吧?”
刘德才也很希望,这件事是假的。
可他收到的消息——刘德才在心里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然后语气沉重地肯定道:“是真的。”
真的。
居然是真的。
玉蔻心里仅剩的一点儿侥幸,也在此时,如飞灰般湮灭。
她仿佛一瞬间被人抽干了身上所有的力气,身子一软,满脸惨白地瘫坐在了小榻之上。
手脚也似乎发起了冷来,就如当初在崖下,她听见拓跋勰说要离开她时一般,不,不,比那个时候还要冷,心好像,都冷得冻住了,不会跳动了。
大王。
才在心里这般默念了男人的称呼一句,玉蔻的心里就是一阵绞痛,眼眶里面,不受控制地泛起一股湿意。
他怎么可以出事?
他怎么可以出事!
她还在王宫里面,等着他平安归来啊!
“麻烦刘公公帮我准备马车以及护卫的人,我要连夜赶去武皋。”被情绪击溃后,目光涣散地瘫坐了好半晌后,玉蔻强打起精神来,“小月,去为我收拾换洗的衣服。”
她要去他身边,她一定要去他身边!
有的人,伤心的时候喜欢号啕大哭,号啕大哭者,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很能够牵动他/她人的情绪,引得他/她人的同情,然后,便会收获他/她人的安慰。
有的人伤心时,如果不看她的脸蛋儿,不发现她眼眶中盈起的一股泪花,都不会知道她哭了。
可越是这般,身在内殿中的小月,看见玉蔻脸上那哀凄的神色,越是心里难受不已。
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玉蔻。
此时此刻,无论她说什么,都是苍白的吧。
只得恭敬地应下玉蔻的吩咐后,转身去为她收拾东西了。
刘德才那边,却是有些为难:“王都去武皋,长途漫漫,恐不安全,美人还是就在宫里,等大王回——”
知道大王出了那样的事情,她怎么可能还在王宫里面,安心的等得下去?
“刘公公,我不是在跟你商量!”玉蔻面色转冷,带了丝威严道。
这,这——
刘德才那上了些年纪的老脸顿时皱成了树皮,赵美人可是大王的妃嫔,无故不得出宫,没有大王的吩咐,他怎么敢放赵美人出宫?
可是,赵美人此时的心情,他又理解得不能再理解。
沉默了片刻后,他无奈地应下了:“奴婢这就去办。”
罢了罢了,违反一回宫规就违反一回吧。
……
安排人送了玉蔻前往武皋后,虽然知道拓跋勰病重,昏迷在床,什么事情也处理不了,什么消息也听不了,但刘德才还是在前脚刚送走玉蔻后,后脚,便让人把此消息飞鸽传书去了武皋。
飞鸽的速度很快,不过次日傍晚,便飞达了武皋。
“大王,王都传了消息过来。”接收到鸽子,从鸽子的左腿上取下装着小纸条儿的小竹筒后,赵绍元进入内室,把小竹筒双手奉给了坐在内室轩窗下的小榻上,正捧着本古籍在看的拓跋勰。
王都?
是她知道他“病重”的消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