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在这儿?”傍晚, 泡完了药浴, 由侍医为自己的左臂上好了药后, 拓跋勰回了甘露宫, 刚走进内殿,瞧见一个小小的人影依在坐在主位上的玉蔻的身旁后,拓跋勰如刀锋般凌厉的墨眉便拧了拧。
玉蔻接了陆远来甘露宫的东偏殿住着的事情, 拓跋勰是知道的, 他以为是因为郑神医最近事儿忙,没时间带孩子, 玉蔻暂时帮忙带带——以前在路上就是,喜欢包办小家伙的各种需求——倒也没有反对。
可是, 他愿意让那个小家伙在东偏殿住下, 和愿意让那个小家伙这般牛皮糖似的黏着玉蔻,可不是一回事儿!
还和玉蔻挤在一个蒲团上,挨得那么紧!
又不是没有别的蒲团!
陆远的第六感,敏锐地察觉到拓跋勰望向自己的目光有些森森的, 好像以前他还是个小乞丐, 在蔚县那一带乞讨时,有的时候走到衣着华贵的人身边, 人家虽然没有粗鲁地吼他赶紧走,却皱着眉头躲开一般。
大王是不是不喜欢自己?
陆远瘪了瘪嘴儿,如小鹿依赖母鹿一般,下意识地把自己的小身板儿,往玉蔻的那边挤了挤。
还垂下头, 避开拓跋勰森森的视线。
一双白白嫩嫩的小手,更是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衣摆,以及另一边的玉蔻的衣摆。
虽然拓跋勰拧着个眉头,但玉蔻却看得出,他并不是那种真的生气,顶多只是些微的不快,玉蔻便没有忐忑。
低头在陆远的耳畔,轻声细语地让小家伙先放开一下她的衣摆后,玉蔻站起身,迎向拓跋勰。
走到了拓跋勰的身侧后,玉蔻抬手,帮拓跋勰脱去在外面行走时,为了避免夜风吹着了后着凉,而披上的一件藏蓝色的披风,边软着声音撒娇:“下午的时候,阿远和我一起为你做了藕丁虾饼,做完时,小家伙累得手腕儿都酸了呢,我便留了他一起与我们用飱食,大王,别生气嘛。”
他们一起为自己做吃食了?
听到了这个,拓跋勰哪里还生气得起来?
他往左侧过身,连忙探出右手,去捉玉蔻胳膊弯儿里挽着披风的右手,琥珀色的眸子里面,染起显而易见的关心:
“怎么又下厨了?手没受伤吧?”
“没事,我只和阿远一起做了虾饼,面不是我揉的,虾也不是我剥的……只后面调味,用揉好的面做成饼时动了动手,没伤着的,大王不必为我担心。”解释罢,玉蔻掉回头,空着的左手抬起,向着陆远招了招手,微笑着喊道:“阿远,快来向大王行礼。”
小家伙连忙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小短腿倒腾倒腾,飞快地小跑到了拓跋勰的面前,非常听玉蔻的话地,一板一眼儿地向拓跋勰行起礼来:“阿远见过大王,愿大王长——长乐无——无忧!”
礼倒是没有行错,动作也挺利索,但见礼时该说的话,却因为近距离地顶着拓拔勰那道森森的目光,而心里怕得有些紧张,以至于说得磕磕碰碰的。
一大一小一个娇娇柔柔,惹人怜.爱,一个虽然蠢了些,但蠢也蠢得可爱,拓跋勰哪里还拉得下脸来?
“传膳吧。”无奈地摇了摇头后,拓跋勰望向一旁侍立着的年轻宫女,吩咐道。
一会儿后。
不想与玉蔻分得太开,当宫人把两张用膳时用的榆木矮几抬上殿来后,拓跋勰让人一前一后地,都放在了小厅左侧的客位上。
当蒲团也放好了,玉蔻往左转过身,牵起陆远的小右手后,准备去位于下位的矮几后方的蒲团上坐下时,忽然间被人喊住:“等会儿。”
出声的人,是拓跋勰。
“怎么了?”已经牵着陆远往座位那儿走了几步的玉蔻,不解地往后转过身来。
拓跋勰垂下视线,看着玉蔻和陆远牵在一起的双手,莫名地又不爽了,但这种怪怪的心思,他不好意思说,微一沉吟后,道:“让他和我坐一起用飱食。”
因为陆远还小,一个人的胃口有限,玉蔻自己的胃口也不是很大,为了不浪费食物,玉蔻之前让人准备飱食时,便只准备了两份。
而且,拓跋勰的那一份儿,和她与陆远的还不一样。
拓跋勰的多是荤菜,填肚子的粳米饭,还有藕丁虾饼,只有一个解腻的白玉珍珠汤,她与陆远的,却是较稠的碧粳粥做主食,清淡的几个小素菜,一道清淡的鱼,一道略清淡的荤菜,便完了。
两者的菜品相差得实在有点儿大,以至于平时都听拓跋勰的话的玉蔻,此时,也有点儿犹豫了:
“大王,你的飱食有点儿不太适合阿远晚上吃,还是让他跟着我一起用飱食吧?”
此时,有宫女陆续地为玉蔻他们把小厨房里面备着的菜肴,一一送了上来。
一碟接着一碟的,摆在了两张隔着成年人一肘远的矮几上。
听了玉蔻的话后,拓跋勰转了转眸,看了身侧两张矮几上放着的吃食须臾后,还真有些无法继续让陆远和他一起用飱食了。
那些,确实不大适合小孩子晚上吃。
只得臭着个脸,入席就坐。
……
“我到底是哪里惹了大王生气啊?”用罢飱食,送走了陆远后,玉蔻去内殿东北角隔出的浴堂里面漱口时,有些不解地在心里想着。
——之前用膳时,拓跋勰的速度很快,玉蔻自己本身吃的不多,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倒也勉强可以追得上拓跋勰的速度,但她还有个陆远小家伙要顾着,那用起膳来就慢了。
于是,他们俩吃到了一半儿时,那一边,拓跋勰已经吃好了后,跟她说了一声后便起身离了席,去内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