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郑神医、赵城三人僵持了一会儿后, 郑神医到底不忍, 出言让赵城让开了路。
陆远连忙冲出了房间。
他小跑着打玉蔻和拓跋勰的房间而过时, 那个房间的房间门忽然间被人从里面打了开来, 紧接着,一道泠泠然,十分悦耳的声音, 从他的背后传进了他的耳膜里面:“现在已经宵禁, 外面不许走动,你就是跑出这驿站, 也回不去你原来的地方。”
陆远匆匆奔跑着的步子猛地一滞。
很显然,他是信了玉蔻的话。
但, 比陆远大得多了, 而且对拓跋勰一行人的身份很清楚的郑神医,却是不信玉蔻的话的。
毕竟,拓跋勰的身份只要一亮出来,他们别说是想在宵禁之后还在外面走动了, 就是宵禁之后想去蔚县县令的府衙, 也是小事一桩。
所以之前,陆远闹着要走时, 郑神医才让赵城放行的。
此时见有人忽然这么忽悠陆远,声音中,似乎还有些严厉,郑神医立即不赞同地望向了声源处——
时间仓促,又无人帮自己绾发, 玉蔻只得用一条胭脂红的系带,随意把一头乌发扎住后,便和拓跋勰一起出了门。
她身上,一件如雪般洁白的连帽斗篷罩住了她的全身,只胸口处,斗篷的缝隙中,隐隐露出杏色上襦的一角,其上绣着精美的连蔓兰花。
看见郑神医不赞同地望向自己,她丝毫也不在意,往陆远那边侧过头去,看着陆远犟在原地的瘦小背影,放轻了声音柔柔地哄他:“阿远,你先回刚刚的房间里面睡一觉,明天如果你还是坚持要走,我们绝不强留,一定送你走,好吗?”
听罢玉蔻此言,本来还目露不满地看着她的郑神医,立时顾不上盯着玉蔻了。
他瞬间转过头去,看着陆远定在了原地的小小背影,心里忍不住升起几许期待。
片刻后,他的脸上绽开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因为他身前不远处,那个小小的身影在顿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后,往他这边转过了身来。
“郑老能否抽点儿时间,随玉蔻进房间一叙?玉蔻有一件事情,想向郑老请教。”就在郑神医含着高兴的笑容就想走过去迎陆远时,玉蔻忽地出声,喊住了郑神医。
郑神医立时皱起了眉头。
这个赵美人怎么这么不识趣儿,有什么事情,不能等到明天再向他请教吗?非要挑这个时候,他可还想着陪小阿远回房睡觉呢……
边想着,郑神医边把视线自陆远的身上移开,微有些不满地望向玉蔻。
玉蔻朝着郑神医眨了眨眼,丹唇微动,无声地说:是与阿远有关的事情。
与阿远有关的事情?
那还有什么好考虑的!
郑神医原本的决定瞬间变了:“当然能啊,不过是一点儿时间而已,有什么不能的?”
……
“不知道郑神医那里,有没有一种名叫‘九香迷魂散’的药?”回到房间,玉蔻、拓跋勰,以及郑神医三人分宾主落座后,玉蔻也不吊郑神医的胃口,直接开门见山道。
九香迷魂散,玉蔻以前在一本杂书上看到的药,是一种和迷/药差不多的药粉,说差不多,是因为它和迷/药一样,有迷倒人的作用。
不过,后者是把人给迷得昏倒过去,陷入沉睡,非药效彻底祛除前,无法醒来;而前者,虽然也是迷得人昏倒过去,那人,却可以被其他的人,以声音唤醒。
此时,那人的神智是混沌不清的,如果旁的人学那人的哪个熟人打扮后,出现在那人的面前,那人是分辨不清这个人是假扮的,只会以为,出现在他面前的人,就是他所认识的熟人。
郑神医不愧是与各种药打了大半辈子的交道的神医,一听见玉蔻问这个九香迷魂散,便猜出了玉蔻的打算:“你是想,找人假扮月娥后,去见阿远?”
“对。”玉蔻点头。
他们和陆远,虽然有一个郑神医和陆远从血缘关系上来讲,十分地亲近,可两人以前却从未见过,而且陆远对人的防备之心又是异常地重。
如果不采取特殊的手段,光是让郑神医慢慢儿地接近陆远,一天一天,水滴石穿地消磨掉陆远对他的戒备之心的话,十天半个月,绝对做不到。
这样可不行。
拓跋勰可是一直都急着赶路的,之前在海上时,他就是让人昼夜不停地开着船,后来转走陆路后,他们也是一直都晓行夜宿的。
不如给陆远用上九香迷魂散,她再打扮成他母亲的样子,过去叫醒他后,告诉他郑神医真的是他的外祖父,不会害他的,要他相信郑神医。
跟着郑神医走……
微一沉吟后,郑神医有了决断:“这药我有。”
两刻钟后。
玉蔻重新让小月帮她按照郑神医所说的、郑月娥以前的习惯来穿戴,梳妆了一番后,出了房间,进了隔壁陆远正睡着的房间。
“阿远,醒醒。”
“阿远,醒醒。”
“阿远,醒醒。”
……
陆远睡得正沉时,朦朦胧胧听见有人喊他,那声音特别地温柔,很像他阿母尚在人世的时候,跟他说话时用的声音。
他连忙从睡意中挣扎着醒来。
刚睁开双眼,便看见头顶上,“阿母”正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陆远一个鲤鱼打挺,瞬时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小炮弹一般扎进了玉蔻的怀里,童稚的声音中满含激动:“阿母!”
陆远之前昏睡过去后,虽然被赵城他们带来了驿站,但因为郑神医担心给他洗漱会吵醒他,于是就那么把他放在了内室的床上睡了,也没让人给小家伙洗洗,换身干净的衣服。
现在,小家伙身上还是之前那身脏兮兮的乞丐服,挨得近了,那衣服上因为经久不换,而生出的一股微微的气味,直往玉蔻的鼻子里窜。
玉蔻却没有嫌弃陆远,陆远扎进她的怀里后,便抬起双手,把小家伙的后背抱住了,轻轻地道:“是我。”
阿母,你为什么这么久,这么久,才来找他?
知不知道他有多么地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