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绚丽, 千丝万缕细密的艳阳照亮整座宫殿, 给虞华绮酣睡的面庞镀了层柔光,妍丽恍若神仙妃子。
虞华绮睡得很安稳, 呼吸轻轻的,浅浅的。
闻擎不敢稍动,静静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睡颜,目光虔诚而眷恋, 仿佛能就这么看一生一世。
或许是因为在梦中, 或许是因为久违地梦见了虞华绮, 他油尽灯枯的身体没有感觉到一丝不适, 甚至看得久了, 那颗死寂的心脏还逐渐鲜活跃动起来。
倏而,沉睡着的虞华绮动了,慢慢地、慢慢地挪进他怀里,寻了个舒适的姿势, 继续安眠。
馨香、柔软。
霎时间,闻擎所有的感知都汇于一处,整个人仿佛被割裂开来, 一半拥着此生遥不可及的旖梦, 一半永堕无尽黑暗的阿鼻地狱。
他不受控制地收拢手臂, 却没有被推开。
虞华绮甚至还往他怀中缩了缩。她如云的乌发是真实的、桃粉的香腮是真实的、馨甜的呼吸是真实的。
她是真实的。
宛若春日枝头经雨水洗涤过的, 最婀娜、最妩媚的桃花, 明丽而真实, 晃眼得令人心驰神醉, 令人忍不住生出妄念,妄图采撷。
闻擎僵硬如历经水火淬炼的坚铁,被无穷无尽的火焰焚烧着,被铺天盖地的冰水倾覆着,压碎了,复又聚拢。
他抱着此生唯一的旖梦,不敢心醉,不敢采撷,不敢稍动,仿佛心内所有妄念都是亵渎。
春色懒倦,时光散漫,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一个时辰,虞华绮睡醒了。
睫羽微微颤动,随即,秾丽桃花眸睁开,露出清灵乌眸,朝闻擎娇柔一笑,“闻擎哥哥,你醒了”
虞华绮睡得足,心情很舒畅,握着闻擎的一绺发丝,懒懒在指间缠绕。
她笑靥很甜,看向闻擎的眼神,尽是依赖和爱恋,唤着闻擎的声音,亦充满亲昵。
闻擎仿佛身陷绮丽虚幻的梦境,明知是假,明知自己留不住,却还是忍不住沉溺其中,沉溺在虞华绮的笑靥里。
“朕醒了。”
他仅存的一丝理智,让他回忆起昨日屏南山了空大师的话,揣测着这个世界中,自己与虞华绮的关系,努力用最温和的声音,回答虞华绮的问题。
但虞华绮似乎发现了什么,她蹙起黛眉,姣好的、明月远山一般的黛眉。
“闻擎哥哥,你怎么了,身体不适吗是不是昨夜在御花园着凉了”虞华绮觉得闻擎的嗓音有些怪,又说不出哪里怪。
闻擎还以为自己被看出了破绽,他轻摇了摇头,“朕无事,虞阿娇,朕要起身,你要接着睡吗”
他自以为很体贴,虞华绮却愈发狐疑起来,用手心去捂闻擎的额头,嘴里还喃喃自语“该不会是烧傻了吧。”
往日闻擎对她,哪里会“朕”来“朕”去的
更何况,此刻都已日上三竿,若是往日,闻擎早就强行抱着她去用早膳了,哪里还会问她要不要接着睡
闻擎万万没想到,对着最亲密的人,一句很寻常的话,也能被看出端倪,若非他留了心眼,试探性地唤了“阿娇”,只怕他此刻就要被虞华绮质疑真实身份了。
他见虞华绮的反应似有不对,略微回想,改口道“我没受凉,阿娇不必担心。”
虞华绮见他的确好好的,便当他是劳累过度,昨夜又睡得太多,故而睡懵了。
她朝闻擎伸出手。
闻擎不明所以,下意识将她抱起来,随即,浑身一僵。
他在做什么
好在虞华绮并不觉得异样,她笑吟吟地坐在闻擎怀里,指挥他抱自己去妆镜前,“闻擎哥哥,你说我今日梳什么发髻好”
闻擎对女子发髻毫无研究,扫了眼鱼贯而入的宫女,勉强记起一个发髻,“凌云髻。”
巧杏领着宫女们,服侍虞华绮梳洗,见皇帝今日毫不插手,只冷冷站在一旁看着,不免有些诧异。
若非皇帝的眼神专注而深情,她几乎要以为帝后闹别扭了呢。
闻擎注意到巧杏的视线,眉心微敛,他习惯了后宫奴仆毕恭毕敬,战战兢兢的模样,乍然见到巧杏这样的,颇有些不喜。
虞华绮有孕将满三月,小腹已经有些凸显,她怕月份再大,便不能穿束腰的罗裙了,正兴致勃勃地挑选着与凌云髻相配的衫裙,一时倒没如巧杏那般,敏锐察觉到闻擎的不同。
她想多试几身罗裙,思及前几日闻擎帮自己换衣裳时,痛苦又忍耐的模样,忍笑将闻擎支出去,“闻擎哥哥,你先去换衣裳,阿娇试好衣裙,你再来寻阿娇。”
闻擎对虞华绮的要求,自然没有不应的,“好。”
他走得丝毫不拖泥带水,颇有几分冷酷无情的味道,虞华绮倩眉微扬,瞄了眼自己玲珑有致的身形。
难道是阿娇失去魅力了
那厢,闻擎换着龙袍,意外看见自己光洁无瑕的手臂,眉眼间流露一缕深思,此世竟有如此不同,他居然没被那帮畜牲当作药人使用
他念着姑娘家换衣裳需要时间,抽空宣了暗卫首领,发现此时的暗卫首领,尚是凌氏兄弟,心里便有几分把握,很快掌握了自己需要知晓的重要讯息。
洪敬在围屏外候着,“陛下,娘娘遣奴才来问,您可换好衣裳了,怎么这样慢。”
闻擎对虞华绮是自己皇后这桩事,尚有些不能适应,清了清嗓子,道“朕即刻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