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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六

慕思思住进来的这些天, 因为闻明孚要将养心殿布置成她适应的模样,所以最近都忙得很, 没什么时间搭理别人。

大臣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转眼间陛下就又开始不上朝了。

尽管平日里他也是任意妄为, 想到什么就是什么,天就会罢朝一次,但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说不上朝就不上朝了。

可是这样也没办法,皇帝不去金銮殿,也只好他们带着政事亲自去找陛下了。

于是这一日, 闻明孚是在养心殿上的朝。

大臣们各种为着政事争吵不休, 近日来偏远地区发生的旱灾已经暂时得到缓解,天灾解决了,他们就又开始在为着彼此利益闹起矛盾来。

闻明孚仍旧在走神, 神游天外,手指轻点在龙椅的扶手上,视线不时地会飘向不远处。

原本陛下走神也是常有的事情,但他一般都是坐在这里听热闹看热闹, 而不是像这会儿似乎被什么事情吸引去了注意力, 看着看着, 他的眉心便皱得更紧, 眉眼间透露出来的不耐也越来越明显。

柳丞相正想开口,就听见闻明孚有些烦躁地说道“你们能不能小声点。”

都吵着她了。

正在争吵个不停的大臣们听见这句话顿时愣住。

他们之前也不是没被陛下骂过,要么是嫌他们烦, 要么就问他们说完没有,这还是第一次听见陛下直接让他们小点声的。

大臣们看见陛下阴沉的脸色,下意识就收住了声音,面面相觑。

不远处的屏风后,似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闻明孚听到动静终于有了别的反应,他看了眼声源处,紧接着又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

闻明孚直接离开龙椅,往屏风后面走去。

屏风后的身影隐隐绰绰,他们看不大清,只隐约看见了陛下似乎俯身靠近着那边的人,说了句什么。

慕思思皱着眉,一把将被子盖在了头上,起床气一上来的她,脾气大得不得了,也难伺候得很。

闻明孚将她的被子扯下来,以免闷着她,见慕思思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伸手揉了揉她的脸颊,把她的眉心抚平,“怎么,是他们吵着你了朕让他们现在就滚。”

慕思思没有听清他的话,只是一巴掌将他的手打落,反手又被闻明孚握住了掌心。

他盯着慕思思看了许久,最后索性将人抱在了怀里,直接往屏风外走去。

慕思思被挪动了地方还很不高兴,“我要睡觉”

闻明孚说“嗯,你睡。”

他脚下的步伐未停,仍旧在继续往前走着。

朝臣们见陛下迟迟未回来,终于发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于是视线就总忍不住往屏风那边飘去。

等到看见陛下怀里居然抱着一个人时,更是不约而同地睁大了眼睛,尤其是在看到布料依稀透露出来的金龙凤纹后,更是震惊了许久。

他们几乎要怀疑自己的眼睛出现了幻觉。

闻明孚无视了底下一众大臣的惊骇神色,直接抱着人在龙椅坐下。

他捂住慕思思的耳朵,将自己的披风盖在了她身上,抬了下眼,“怎么不说了,继续。”

丞相垂下眼帘,掩盖住眼底的波动,随后继续说道“炎陵那边的旱灾情况已经得到控制,粮草也都派了下去,梁知府正在命人开仓放粮,想必不日就能传来音讯了”

丞相打破僵局后,很快也有其余大臣开始向皇上禀报近日来发生的事情,只不过除去旱灾一事,其他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闻明孚似乎对于任何政事都不太感兴趣,仿佛只是来走个过场,并没有怎么往心里去。

他的手时不时地落在怀中人身上,微微抚过她的脸庞。

慕思思听着周围喧闹的声音,好几次眼睛都要睁开了,尽管他们在闻明孚的示意下已经努力放轻声音,但仍旧会惊扰到她。

一双冰凉的手却盖在了她的眼睛上,闻明孚声音淡淡地催促道“继续睡,没人敢吵你。”

说着,他便又面无表情地看向众人,警告之意很是明显。

大臣们心中讪讪,却也十分不可思议,他们的确没想到这陛下也能有这么体贴的一面。

众人见皇帝似乎没有要搭理他们的意思,郁闷不已,可也不敢当着陛下的面提出来,于是只能纷纷将眼神看向一旁的太傅,希望他能开口说点什么。

慕太傅站得很直,面不改色,仿佛一切事情都与他毫无关系,直接无视掉了他们。

先前催皇上大婚以及充盈后宫最勤快的就是他,如今自己的女儿进去了,提都没见他半个字,简直是只狡猾的老狐狸,啥好处都让他占去了。

闻明孚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靠在扶手上,另一只手则是安静地放在慕思思眼睑上,替她遮挡住殿内碍眼的光亮,他心下厌烦,心道这些老家伙也是缠人得很,好不容易消停几天,又迫不及待地过来烦人了。

等到半个时辰过去之后,闻明孚的耐心也逐渐耗尽,他轻抚着慕思思的额角,忽然开口,“丞相方才提及的赈灾一事”

柳丞相说“是在炎陵发生的旱灾。”

闻明孚点头,随后又问“你说炎陵的知府叫什么来着”

丞相微愣,没想到皇帝会突然提起此事,便又说道“梁廷钧梁大人”

闻明孚缓缓抬眸,似乎才记起这么一个人,“哦,原来是他”

柳丞相说“是的,先前的灾情情况好在有梁知府在”

闻明孚却漫不经心地点头“嗯,把他砍了。”

此话一出,丞相大惊,朝堂上下更是议论声不断。

这梁廷钧可是丞相的门生,并且还又娶了丞相弟弟的女儿,两家之间可谓是息息相关,利益牵扯在了一起。

只不过听闻这梁廷钧借着丞相以及陛下的名义,在外面搜刮了不少的民脂民膏,这次的粮草落在他手中,只怕也会打了个折扣。

陛下是因为此事才会特意将他的官职撤去,处置他的吗

下首的人不由看向坐在大殿中央的天子,他神色漠然,眉眼淡淡,整个人亦是懒散得很,仿佛那句话只是他一时兴起,就这么随口一提,便随随便便地下了决定。

柳丞相急声说道“如今正是危急时刻,将梁大人杀了,赈灾之事该如何是好”

闻明孚瞥了眼他,已然开始有些不耐烦了,随手一指,便点了底下的太傅,“慕太傅不是在吗,就让他去吧。”

慕太傅听后仍旧不卑不亢,行了一礼,神色从容地说道“臣领旨。”

慕思思这会儿被底下的动静吵得已经快要醒过来了,不舒服地咕哝一声,皱了皱眉,蠢蠢欲动地想要探出头来,闻明孚按住她的脑袋,又把人按回到了怀里。

他问道“还有什么事情要说的吗”

柳丞相开口“臣”

闻明孚挥了挥手,“既然事情都说完了,那就退下吧。”

竟是直接打断了他话。

柳丞相直接被砍掉了左膀右臂,如今正肉疼得厉害,可闻明孚的行事作风是他们所熟悉的,要是这时候还不识趣,只怕就不好收场了。

于是只好青白着脸色说道“微臣告退。”

大臣们都离去之时,慕太傅却仍旧站在殿内没动,安静地候在这里。

等到他们都散了,闻明孚打算哄人起来时,却瞥见太傅的身影。

他眉头不悦地蹙起,定定地看向太傅,意思很是明显,那就是你怎么还没走。

太傅轻叹了口气,朝皇帝拱了拱手,行礼后便退下了。

也不知道方才留在这里是想说些什么。

大臣们在离开时,远远的也不知道是谁传过来的一句话,“想必不久后,宫中便能多出来一位小殿下了吧”

常春听闻此话,头垂得更低了,他的视线悄悄转向位于上首的陛下,却发现他轻皱起眉,尔后低头看向怀中的人,似是若有所思。

闻明孚抱着她起身,又回了内殿,将人放回到了床榻上。

他正欲给慕思思盖上被子,当在看见她那不安的睡颜时,下意识伸手又将她皱起的眉心抚平。

闻明孚一向很讨厌小孩,觉得他们是世界上最为麻烦的东西,可若是能有一个他与慕思思血缘的孩子

他似乎并不反感。

但是,会不会过于吵闹了些闻明孚认真地思索了会儿,有一个爱撒娇的皇后已经够了,其余的要多教一下,将来也好能护着他们的母后。

慕思思被他那凉凉的指尖触碰到,在几次三番的打扰下,终是睡不下去了,直接睁开眼来。

她才睁开眸子,就看见了站在床侧的一直盯着自己的闻明孚。

慕思思不解地看向他,无聊地打了个呵欠,却听见闻明孚低下头来,在她耳畔同样不解地说道“怎么这么久了,皇后还没怀孕”

明明他们一直住在一起。

这样想着,闻明孚又神色很自然地往她肚子摸了摸。

慕思思“”

大早上的,他又犯病了是吗

慕思思气愤地一把打掉他的手,恼羞成怒道“你走开啊”

闻明孚似乎笑了笑,声音听上去还有些好听,当慕思思听到动静抬头瞪向他时,他便又抿了抿唇,安静地垂下眼睑,一言不发的,眉眼间的郁气却消散了不少,也少了几分攻击性,乍一看完全没有传闻中的那位残忍嗜血的暴君的戾气与阴郁,反倒像是一位脆弱清雅的少年郎。

慕思思看着他那细长柔软似鸦羽的睫毛,不由得伸手,碰了碰它们。

闻明孚蓦然睁眼,一把抓住了慕思思的手腕,静静地望向她。

慕思思做了坏事,有些心虚地偏过头去,却又被闻明孚捏住下巴,迫使她转过脸来看向自己。

闻明孚伸手一拉,便将人拉进了怀里,他按住慕思思的脑袋,冰凉的嘴唇与慕思思的相触,低下头来细细地亲吻起她。

当慕思思的牙关被轻轻撬开,并且贴上了更为柔软冰凉的东西时,她眼睑颤了下,下意识想要闭上眼睛。

闻明孚却覆在她眼睛上,将慕思思的眼睛睁开了些,迫使她睁眼看着自己。

两人的气息越来越紊乱,慕思思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几乎所有的呼吸都被闻明孚强势抢走,慕思思愣愣地睁眼看着他,他亦睁眼看着慕思思。

闻明孚终于松开她时,慕思思努力地换着气,他手指落在了她衣带的地方,但又始终没有解开它,只在慕思思颈窝处蹭了蹭,像大犬一样地缠着人。

慕思思迫不及待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并没有留意到闻明孚的异常,直到脖子上被大力地咬了一口,她才疼得轻呼出声,反手推开了闻明孚的大脑袋。

闻明孚抬头,眸色越来越晦暗深邃,可偏偏神色又越来越烦躁无措。

他与慕思思对视着,眼底似乎有着什么东西在闪动一般。

慕思思只觉得抱住她的身子僵硬且紧绷,硬得像一块石头,她怔愣地看着闻明孚,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闻明孚在她脖颈处深深地吸了口气,鼻尖轻触着慕思思的肌肤,揽着她的力度也越来越紧,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融进血肉里一般。

忽然,鸣钟敲响,慕思思回过神来,将闻明孚推开,轻声道“我要去洗漱了。”

闻明孚被她这么一推,直接坐倒在床榻上,他垂眸不语,伸手轻揉了下眉心,却不知道这会儿心中突然产生的奇异情绪是什么。

半晌后,他才抬了抬眼皮,望向不远处,目光灼灼。

慕思思正由宫人们伺候着洗漱,且换上新的衣物。

屏风之后,隐约显映出一个身影,衣物轻蹭在一处的细微摩擦声响起,慕思思将昨日的衣物褪下,正欲替换上新的衣衫,忽然停顿了下,犹豫地回头。

只是视线皆被屏风给挡住了,她什么也看不清。

“娘娘,怎么了可是不喜欢这件”绿由关心地问道。

慕思思回神,摇头,“没什么。”就是老觉得闻明孚好像在看她。

常春怀里捧着一本东西,犹犹豫豫地看向陛下,几次脚步想要往这边走来,但又脸色发白地退了回去。

他好几次看向闻明孚,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一来二去的,即便是出神的闻明孚也察觉到了。

他拧紧了眉心,在看见不远处鬼鬼祟祟的身影时,满腔的不适似乎也找到了突破口,冷冷地扫过去“要是眼睛不想要了,就挖下来。”

常春连忙跪了下来,“陛下,奴才”

闻明孚瞥了眼他“在做什么”

常春看了看四下,其余人都被他打发下去了,只有皇后带来的人还在屏风后面服侍着他。

常春小心翼翼地将一本书籍给了闻明孚,紧接着又跪在了地上。

闻明孚望着手上的东西,见封面是一层白蓝色的书皮,上边却什么都没有写,随手就想把它给扔了,但在常春有些紧张的神色下,倒是顿了顿。

他看着不远处的屏风,随手翻开了一页,视线漫不经心扫来时,停在内容忽而一滞。

闻明孚神色仅仅只是怔愣了片刻,很快就阴沉下来,目光不善地看向常春。

常春感觉到停留在他头顶上方的阴冷视线,咽了咽口水,只觉得今天吾命休矣。

但若是再不把这个给陛下看,只怕他得到很久之后才能明白过来

闻明孚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只扯了扯嘴角,淡声道“滚吧。”

这话一出,常春宛若得到救赎一般,连滚带爬地滚了出去。

闻明孚的手攥着书籍,捏得它关节骨开始泛白,他手掌骤然一松,垂眼又看着上边画着的图案。

皇帝冷冷一笑。

常春这狗东西,他迟早要将这狗奴才大卸八块。

他这样想着,手上的动作却未停顿,继续翻阅着上面的图案,认真地端详起来。

等到慕思思洗漱完出来时,已经换上了一身明艳动人的衣裳。

她坐在梳妆台前,任由着绿由等人替她梳妆打扮。

宫女们帮忙画上柳叶眉,正打算替皇后涂脂抹粉时,慕思思却拿出了先前的西洋镜来,对着镜子照了一番。

她见自己的脸颊被涂得跟猴屁股似的,打的粉都白得很,不由在心底震惊了下。

前两天照镜子的时候,因为慕思思是素颜的,所以也就一直不知道她们之前便是这样帮自己打扮的。

慕思思唤住她们“等等,不用弄了”

绿由动作一顿,但也听话地停了下来,没有再乱动。

慕思思伸手将脸上的粉黛抹淡了些,顺势把嘴唇的胭脂也给擦了,她看见镜子里终于恢复些许正常的自己,这才松了口气。

慕思思说“就这样吧,可以了。”

想到之前的那个模样,难道她就是这么出门的

这样想着,慕思思不由捂脸,看上去好傻呀。

宫人们应答“喏。”

等她们将发簪步摇插入慕思思发顶时,这隐约感觉到养心殿似乎比往日还要安静,所有随侍的人都退下了,就只剩下她们。

绿由愣了愣,随后便看见陛下面无表情往这里看来的视线。

她们反应过来,说道“皇后娘娘,奴婢们先退下了。”

慕思思还在欣赏着发上新的簪子,伸手摸了摸,右手却被更为冰凉的东西给握住了。

慕思思扭过头去,闻明孚站在她旁边,握着她的那只手微微紧了些,将慕思思的手带了下来,与她十指相扣在一处。

莫名的,那泛着凉意的指尖所到之处,却似乎带着一种灼热的温度。

慕思思愣了愣,总觉得现在的闻明孚似乎有些奇怪。

这样的心思刚刚闪过,慕思思就被闻明孚打横抱了起来,还没放稳的簪子瞬间掉落在地。

慕思思惊呼道“我的簪子”

闻明孚不甚在意“会有人捡的。”

慕思思靠在他怀里,不解地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闻明孚垂眼看她,视线在慕思思那有些泛红的嘴唇里停留了会儿。

慕思思仰起脑袋来,嘴唇再次触碰到冰冷的东西,似乎有什么东西舔了下她。

慕思思再次震惊地看向他。

闻明孚稍稍离她远了些,嘴角还沾了点慕思思的胭脂,他轻抿唇,将边上的痕迹清理干净,语气随意地说道“蔷薇花味的。”

慕思思连忙捂住了嘴,明亮的眸子死死地瞪着他。

闻明孚拍了拍她的手背,“天黑再说,去吃东西。”

慕思思还没反应过来他那句天黑是什么意思,闻明孚就带着她去到了大殿。

她看见桌面放着的膳食,暂时将心底的疑惑搁置下来。

常春将最后一盘点心放下来时,闻明孚抱着慕思思坐下,看见这狗奴才就来气,对着他的后背伸脚就是一踹,直接将常总管踢到了大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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