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战役足足打了两天两夜。
窦军人多,自然有那余力来打车轮战, 可守城的萧军却战力不足, 大半兵力都得顶上。除了在战友的掩护下交替着喝一口水、啃一口干粮, 萧军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唐沅和孟泰初等将领更是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杀得手上的长枪都钝了头,一双眼睛熬得通红。
窦军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儿去。萧军士气如虹,一个个拼杀起来都不要命,再加上有唐沅这个少主和他们一起并肩作战,简直把全军的狠劲儿调动到了最高。两天的仗打下来, 单论伤亡人数,窦军比萧军要多得多。看着前方愈战愈勇的萧军, 一个个面目狰狞得如同索命阎罗般, 骇得一些胆子小的竟直接丢下武器,再无战意。
可惜,窦德瑞等人在后方看着,后退也是个死。
窦德瑞在不远处死死地盯着战局,看着一批批士兵像被割的麦茬一样倒下去,却依然没摸到安州城的城门,脸上逐渐浮起疯狂之意。
两天了, 他的二十万大军死伤近半, 却还是没能拿下安州城。他此刻就像一个在赌桌上赌红了眼的赌徒,恨不得把手里所有的筹码都丢下去,换一场最终的翻盘。
好在,在这场豪赌里, 他萧家也不是掌控主导权的庄家。
到了双方真刀实枪硬刚的时候,萧军人数不足的劣势就渐渐显露了出来。两天两夜没有休息,已经让他们的神经紧绷到了临界线。就算在唐沅的带领下,他们士气高昂,可要彻底压过人数几乎是他们两倍有余的窦军,依然是痴人说梦。
窦德瑞相信,这安州很快就会被他收归囊中。
他正一心观测着战局,却突然看到安州城上空中掠过一个黑影。他神色一凛,当即挽弓拉箭,刷地一下把那黑影射下来。
身边的亲卫把那掉下来的东西捡过来,大喊道“主公,是一只信鹰”
信鹰
窦德瑞一愣,旋即脸上露出喜意“快,快拿过来必是那孟泰初发往幽州的求救信息哈哈,竟被我截到了,看来老天爷都在帮我”
左右副将也露出一点笑意。亲卫把绑在信鹰腿上的小竹筒取下来,恭敬地递给窦德瑞。
窦德瑞打开竹筒,里面果然是一卷小纸条。他姿态轻松地展开,可等他看清那上面的字,却陡然脸色剧变。
下一秒,他一个用力,那竹筒就在他手中被捏成了一堆碎片。
左右副将大惊“主公”
窦德瑞神色恍惚地把那纸条递过去,副将接过一看,却见那上面写着五个刺眼的大字
青州已得否
“什什么”
那副将双腿一软,瘫在了地上。
萧家竟是在算计青州吗可怎么、怎么会萧家怎么算到他们会动用大半兵力来突袭安州又怎么在短短十天内从幽州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过去
不可能,不可能啊。
对,这根本不可能
那副将眼里陡然一亮“主公,没准儿这是孟泰初那老匹夫专门放出来的,为的就是让我们自乱阵脚他萧俨再怎么能耐,怎么可能在十天内从幽州赶到青州末将以为,这是孟泰初撑不住了,所以放出这种消息来扰乱我们的军心,好解他安州之困”
窦德瑞闻言,刚才被这消息炸得一片空白的大脑逐渐回神,神色也渐渐镇定下来。
“你说得对,这肯定是萧家放出来的假消息。他想让我们上当,哼,绝不可能”
“安州,老子要定了”
仿佛是自我催眠一般,他不停地给自己积极的心理暗示,把那纸条撕碎丢在地上,却拒绝去想另一种可能性。
放出去的信鹰被窦军射杀了。
1088监控着那只信鹰的动态,立马给唐沅报信。
唐沅一进一个窦军将领的胸口,闻言勾唇一笑“那想必窦德瑞已经看到上面的消息了。”
不枉她从东西南北不同方向放飞了十来只信鹰,总算有一只完成了任务。
她放出去这消息半真半假。青州未来会被萧俨拿下是真,可现在距离萧俨收到消息也不到十天,压根儿不可能横跨半个中原,从幽州赶到青州。
她向来大度,不介意提前给敌人透露点儿消息。至于怎么做,就看窦德瑞了。
1088疑惑道光凭一张纸条,窦德瑞会信吗
唐沅摇摇头“可不止那一张纸条。放心,最多今天傍晚,他一定会信的。”
两方军队的拼杀还在继续,与此同时,安州城外战场外缘,有一队萧军趁乱拖走了堆叠在一起的窦军尸体,过了一会儿,一小队穿着窦军战甲、腰带名牌的“窦军”神不知鬼不觉地加入了战斗。
这日下午,窦军军营中掌管粮草的军官面色凝重地来到主帅帐前求见窦德瑞。窦德瑞还在为上午那只信鹰的事儿心神不宁,瞧见他进来,心不在焉地问“怎么了”
“启禀主公,原本前天晚上就该到的粮草此时还迟迟未至,军中原有的粮草告急,还请主公示下”
窦德瑞大惊“你说什么粮草还没运来”
那军官面色沉重地点点头。
窦军这次北上攻打安州是突袭,讲究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为了尽快赶到安州,他们轻车简装一路急行军过来,粮草却由另外的兵士押后而行。青州到安州这一路都是窦德瑞和黄圣元的地盘,粮草运送原该十分顺利,却不曾想,原本两天前就该到的运粮大军今日还迟迟未至。
一旁的副将白着脸呐呐“莫非青州当真”
窦德瑞明显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只觉得面前一阵天旋地转。
“青州”前来汇报的那军官一头雾水。不是在说粮草么,关青州什么事
却没有人有心思回应他的疑问。
副将六神无主地问窦德瑞“主公,眼下我们该如何是好”
没了粮草,青州又很可能已经沦陷,那他们、他们岂不是全完了
“怎么办继续给老子打”
窦德瑞阴沉着一张脸,眼里显出一抹决绝的狠劲“先占了安州再说就算城里没有粮食,难道还没有人么”
安州离青州路远,若是青州当真失守,便是他们回军也没用了。为今之计,只能先占了安州再说。
副将闻言一个激灵。
人当然是有的,安州城里还有满城的百姓呢。主公的意思是
吃、吃、吃
副将不敢再想,狠狠打了个哆嗦,畏惧地望了窦德瑞一眼。却也知道窦德瑞此刻正在暴怒的边缘,不敢招惹他,寻了个由头退了下去。
此刻主帅帐外的军营内。
方才在战场上扒了窦军衣服的萧军已经潜入了普通士兵的休息区。眼见时辰差不多了,他们互相使了个眼色,悄悄分头行动起来。
两个时辰后,窦德瑞所在的营帐外突然传来一阵异动。不少声音在外面吵吵嚷嚷。窦德瑞一阵烦躁“外面怎么了”
一直在营帐外守着的亲卫掀开帘子走进来“主公,现在军营里到处都在盛传青州失守,粮草不继,将士们人心惶惶,甚至好多人连战场都不愿上了”
“什么”
窦德瑞闻言眼前一黑。他今天接二连三地遭受打击,现在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恨不得就此晕过去。
他暴怒着吼道“粮草情况这种军中机密怎么会传得人尽皆知”
亲卫闻言垂下脑袋,显然他也不知道。
窦德瑞将桌上的长刀一拿“老子去看看”
情况比亲卫汇报的还要严重。
军营中几乎人人都知道了粮草不足,青州老家已经被萧军攻破,萧家的铁骑很快就要往安州而来,到时候他们所有人都会成为萧家军的刀下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