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过去后, 皇上偶然会过来,只是没再提在这里过夜的事, 每次到时间就十分自觉地起身离开了, 陈以祯渐渐放下了心。
这日, 她出去闲逛。
走到一处假山后头,突然听见前头有人在说悄悄话。
她本想转身离开, 在宫里头知道太多可不是件好事。
结果下一刻,那边谈话的内容成功让她停下了脚步。
“我前两日参加诗会, 听人说起信武侯府和陈家的事,那两家究竟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陈为识嚣张跋扈,陷害同窗, 信武侯府气不过,就告到了我皇兄跟前呗。”
“陈为识”女声疑惑,“我怎么听说他近两年挺上进明礼的。”
“哼,表姐,你可别被传言骗了, 那不过是陈家丢出来的噱头罢了,陈为识那个人,我原先见过两次, 说一句酒囊饭袋,朽木之才亦不为过。”
陈以祯眼神慢慢沉下来。
小福子急匆匆来找荣盛时,他正倚着大门口的柱子打瞌睡。
靠着柱子,晒着太阳, 不要太舒服
如果跟前再放一盏茶,几碟点心就更好了。
这时候,小福子急匆匆走了过来。
他附到耳边,将那边的事告诉他。
听完,荣盛一脸惊诧,“娘娘怎么跟那位夏家表姐杠上了”
小福子无奈,“准确来说,是夏姑娘和玮乐公主。”
皇后和玮乐公主不合不是一两天的情况,两人三两天一闹都是常有的事,荣盛并不惊讶,主要是那位夏表姐,那位夏姑娘懂事又聪婉,这些年进宫请安从没做过什么令人诟病的事。
照理说,皇后脾气那么好的人,不应该跟她有冲突啊。
荣盛望着御书房的大门有些犹豫和踌躇。
皇上正在和几位大人商索淮南洪灾贪污之事,听闻有人受不住,又将几位背后牵扯之人供了出来,皇上正在思略要怎么处理这干罪犯。
这种时候,不好进去打扰
小福子着急,“师傅,太后娘娘已经将皇后娘娘叫了过去,您再不请示皇上,过后皇上问责起来,岂不是会怪罪咱们。”
荣盛一凛,这倒是,最近皇上对娘娘心思莫测,娘娘局内人看不清,但他这个局外人却看得清楚,皇上对娘娘分明已经越来越不一般。
如果到时候娘娘在永昌宫受什么委屈,皇上定然会迁怒于他。
他整了整衣带,对小福子道“我进去禀告一声,你在外头等着。”
说完,他小心翼翼推开门走了进去。
里头果然正在热烈讨论淮南洪灾贪污案的处理问题,见到他突然进来,热烈讨论的声音一顿,几位大人对视一眼,迟疑地停了下来。
他没管那些大人,快步走上前,在皇上挑眉疑惑的神情中凑过去,小声禀报了小福子告诉他的事。
听完,皇上眉梢一挑,神色有些神思不明。
瞥见皇上的神色,下头几位大臣顿时连连对视,彼此之间眼神飞起。
荣盛禀报完,并没有退出去,而是站在那,等待皇上的进一步指示。
皇上合住奏折,思考了一瞬,并没有像荣盛所想的立即放下这里的一切,冲向永昌宫,而是平稳了会心绪,对下面点了点头,示意他们继续。
大臣们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皇上想要继续,他们当然选择暂时搁置下疑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继续讨论。
热火朝天的讨论继续,但明眼人就可以看出来,皇上尽管努力在听,但他不时飘飞的眼神泄露了他此时的状态,他在出神。
终于,在一盏茶功夫里,皇上让大臣们一件事重复三次过后,他伸出手,捏了捏眉间,对底下大臣宣布了暂停。
他对他们说稍等,他出去一趟,一会就回来。
说完,皇上起身,出去,合住身后的殿门,也合住了那些大臣们飞过来的眼神。
走在路上,他问荣盛,“皇后为何被太后叫过去”
刚刚时间紧迫,荣盛只来得及告诉皇上皇后被太后娘娘叫了过去,但被叫过去的原因是什么,他没说。
此时听皇上问起,荣盛一边急赶慢赶追皇上的步伐,一边将早已打好的腹稿说出来。
“听闻是娘娘同玮乐公主和夏姑娘起了些争执,玮乐公主回去告状,太后娘娘就将娘娘传唤了过去。”
“夏从陇”皇上拧眉,跟荣盛的想法一样,他对皇后和玮乐争吵这件事一点也不吃惊,反倒对她居然能和夏从陇吵起来有些惊诧。
即便他同那位夏家表妹不怎么熟悉,却也知晓,夏从陇是个有眼色,识大体的聪明人,她不会贸贸然同皇后结仇。
“具体的缘由奴才也不清楚,小福子只告诉奴才,皇后娘娘已经被太后娘娘传唤过去一阵子了。”
听到这话,皇上脚下愈发加快。
他倒不是怕太后惩罚皇后,母后那个人他清楚,一向嘴硬心软,最多口头上数落皇后几句,亦或者惩罚皇后抄书,更加严厉的惩罚她是想不出来的。
他只是,只是不知为何,往常觉得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惩罚此时放在皇后身上,突然就觉得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他居然莫名对皇后产生了一种心疼心理。
明明,皇后之前也没少被惩罚抄书。
但那个时候,他就没此时这般纠结心焦,好像整颗心搁在火上镣铐,翻来覆去得令人难受。
他知道,他的心情从那个梦之后就开始不一样了。
也或许是更早。
不论如何,听到荣盛禀告的瞬间,他只想赶快赶过去,赶过去之后,将她拉到身后。
皇上急匆匆赶到永昌宫,以为会听到陈以祯和母后打诨插科的声音,谁料想,他居然听见皇后在认真和母后辩论。
顿了顿,他抬脚走了进去。
恰好听到陈以祯一句话落下,“母后,背后说人可不是个好教养。”
“放肆”皇太后明显被这句话激怒了。
皇太后刚要动怒,转眼却见一个明黄色身影走了进来。
看见皇上,皇太后一愣,随即,她捂住胸口直喘气,怒气冲天道“皇帝,你快来看看你立得好皇后,她是要气死哀家啊。”
皇上沉默无声走上前。
陈以祯回头看见皇上,也是一愣,不过片刻,她便抿着唇,垂下眼,什么也没说地朝他福了福身,那半垂的眼帘,紧抿着的唇瓣还有泛了点红的眼角无处不彰显她的委屈。
看到她这个样子,皇帝心里一抽,下一刻,密密麻麻的心疼立时从心脏蔓向身体四肢。
他顿住身子,眼神茫然。
玮乐公主冲过来,抓住他的袖子告状,“皇兄,你不知道刚刚皇后有多无礼,表姐不过跟我说两句无伤大雅的悄悄话,她却突然冲出来,不分青红皂白便将我们训斥一番,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和表姐是宫里头任她打骂的宫婢呢,皇兄,你可一定要给玮乐做主啊。”
说完她还拉拉旁边的表姐“表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被她扯了扯袖子的夏从陇先是整理了下衣服和发梢,而后,款款走过来,极为袅娜,又极为显露羞涩和柔情地给皇上行了一礼,声音极为温柔轻浅,“见过皇上。”
说罢,她悄悄抬起眼,向他展示自己泛出红晕的脸蛋。
然而,此刻,皇上的全副心神都被皇后勾过去了,哪分得出精力关注这边,看她使眼色给瞎子看。
于是夏从陇抬起眼,看到的就是盯着皇后的皇上,眼底闪过一抹心疼。
她愣住。
还没反应过来,却见皇上眼睛突然扫过来,那眼神,夹杂着极北的寒气。
夏从陇再次怔住。
她脑袋一片混沌,尚未思考出什么参差,旁边玮乐公主见她迟迟不说话,忍不住催促,“表姐你说我说的对吗”
夏从陇茫然,“我不知道”
玮乐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