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的候机室里, 戴着墨镜的女人正在闭目养神。
此时已是凌晨,候机室里的人寥寥无几,没人注意到这个显然有些眼熟的人。
从洗手间出来的短发女人走回来, 略带病容的脸上没什么精神,她坐下之后, 拿起手机翻了翻。
戴着墨镜的人没有睁开眼, 轻声道“时间还早, 休息会儿吧。”
暑假是旅游旺季,她们能买到的票在一个很尴尬的时间,是五点起飞。
白恬看着叶黎还没有回复的对话框, 不打算接话。
她带的东西不多, 只有一个双肩包,而对面的人甚至两手空空。
两人坐在安静的候机室里, 相对无言。
期间白恬断断续续地几次要陷入睡意,却都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然后看一眼手机上有没有新消息。
对面的人察觉到之后, 明知没用,也还是劝了一句“半夜三更他不会给你发消息的。”
白恬没有理她,因为她不愿意睡着的理由,并不是这个。
有些东西她忘记了, 但她的身体还清楚地记得,然后在梦境之中一次又一次地重演加深。
叶晚无声地叹息着,再次闭上眼。
这一晚却是谁也没有入睡,当航班通知响起的时候, 两人便站起身来,一前一后前往登机。
能买到的票不仅时间尴尬,价位也很不友善,是头等舱。
叶晚雷厉风行地先买了票,白恬直到登机后才发现这件事。她想了想,还是对坐在旁边的人说了句“回去之后给我一个转账的账号。”
戴着墨镜的人没有吭声。
白恬不想这样稀里糊涂欠下一笔,张了张嘴又要说什么,面前的人却掏出手机来,点开微信递给她。
“加吧。”
被她这么一说,弄得像是自己在要她的联系方式一样。
白恬不愉快的情绪很容易就被面前的人察觉到,她双手环抱在胸前,侧过头看向窗外泛白的天际,浅淡的笑从眼里一闪而过,又很快归于平静。
最终白恬还是加上了这个一看就是私人账号的联络方式,打算转帐后就删掉。
航班起飞之后,精神状态已到了极限的白恬还是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叶晚向空乘要了一条空调毯,轻轻盖在她身上,然后摘下墨镜,打开手机上一个简陋的程序。
跟对面的人交代了几句之后,她切换到器,继续看里面存着的资料。
天光云影之中,日升于眼前。
叶晚没有抬头,伸手拉下窗户上的遮光板。
下一秒,有轻微的重量滑落到她肩头上,令她的动作一顿。
平稳的呼吸,洗发露的气味,已经不算陌生的体温,都因封闭的空间而被放大了许多。
片刻后,叶晚终于是放下了手里的事。
在这个难得静谧的环境中,她一点点放松下来,任由睡意掌控大脑。
久违的酣畅睡梦席卷而来,让疲惫的神经得到了短暂的休憩。
白恬这一觉却不怎么安稳。
她一直在做梦。
梦中的画面一会儿是空无一人的游泳馆,一会儿是人群熙攘的夜市。然后又在下一秒,跳转为老旧的电影院。
荧幕上的画面依旧,影院中的声音却换了人。
白恬觉得耳熟,仔细去分辨,然后在那些细碎的音节中,听见了自己。
世界猛然破裂,白恬从梦里醒来。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正在下降。请您回原位坐好,系好安全带”
广播中甜美的声音慢慢拉回白恬的思绪,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姿势,连忙从身旁人的肩上移开,坐直了身。
可能是不透风的环境所致,也可能是刚睡醒起来,白恬脸上的温度悄悄攀升,降不下来。
坐在窗边的人却还保持着双手环抱的姿势,侧头面向窗户,似乎还在睡梦中。
其余的人已经开始收拾东西,飞机也在慢慢降落,白恬只能开口叫她“叶晚。”
对方没有反应,白恬迟疑了一下,凑近一些,再次道“叶晚,要降落了。”
闭着眼的人从鼻腔里发出细微的呼吸声,凑近之后就听得清了。白恬没想到她睡得这么沉,只能伸手推了推她的肩膀。
这个动作比她预想中要有效得多,因为几乎就在她碰到对方的一瞬间,睡着的人就猛地转过头来。
白恬毫无防备,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眼睁睁看着柔软的温度在嘴唇上擦过之后,她才条件反射地后退开。
叶晚这时才刚刚清醒,她睁开眼看了看面前的人,又扫了一圈周围,明白是到达目的地了。
“收拾东西吧。”她说了一声,直起身拉开遮光板,然后不着痕迹地打了个哈欠。
身旁的人却没有反应,叶晚有些奇怪地转头看过去,对方立刻避开视线,底下了头。
她来不及多想,因为飞机已经落地了。
c市的空气一直比首都要好很多,今日又难得是晴天,叶晚走出机场的时候,在墨镜下面看了一眼头顶的蓝天白云,连心情都稍微好了一些。
她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让身后的人上车之后,对司机报出了地址。
用的是本地方言。
坐在窗边的白恬看了她一眼,但什么都没问。
等司机发动了车,叶晚才拿手机给叶黎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和白恬已经下了飞机。
叶黎好像才睡没多久,他闻言一愣,然后用带着倦意的声音问“白恬也来了”
叶晚“嗯”了一声,问“许阿姨今天情况怎么样”
“说来话长,你们先直接到家里来吧。”
叶晚也是这个打算,她们风尘仆仆,总不好就这样让白恬去见第一面。
挂了电话之后,她看了一眼时间,发现早已经过了饭点。
叶晚看向身旁的人,说“我们先回家里休息一下,吃个饭。然后再买点东西去医院看许阿姨。”
白恬没有意见,点了点头,却始终没开口说话。
叶晚对她的沉默无可奈何,因为她已经没有立场再去说什么。
有时候,断绝后路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自己又会沦陷多少次。
c市名义是一个二线城市,但实际上它正在飞速地发展,已经有逼近一线城市的气势。
然而它的节奏又是舒缓的,不像首都那样充满压抑和紧迫,亦不像s市那样推着人往前走。
从机场启程的车程总是偏远,等两人到了充满烟火气息的居民楼下时,已经是两个多小时之后。
叶晚先一步拿起白恬的背包,转账下车。
白恬只好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小区大门,又七拐八拐地到了单元楼下。
这是很有年代的一个小区,单元楼里没有电梯,过道上贴满了清理不干净的小广告,但好在地上和扶手上都打扫得很干净,看上去只乱不脏。
白恬跟着她爬了三楼,一边听她解释道“许阿姨身体不好,不能剧烈运动,但楼层太低的话很吵,所以三楼是最合适的。”
没有问她为什么要跟自己解释这么多,白恬只是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