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宫离开,魏时这才往家里赶,上岸之后写的信,家里边应该已经收到了,只是他一次还都没有回去呢,刚来京城就急着进宫面圣。
不过看着紧攥在手中的圣旨,也是挺值的。
魏时坐的还是之前那辆马车,元宝已经回府报信儿去了,这会儿并不在。
孰不知,回府的元宝真真是把众人吓了一跳,宛如一只正在行走的黑面包子。
从来就没瘦下来过的人,如今又被晒成了焦炭,又黑又胖,如果说之前还有几分可爱,那现在差不多就只剩下滑稽了。
实在是让人有些没眼看。
不过吃惊的同时,元宝的到来,带给大家的还是满满的喜悦,这说明夫君/儿子/父亲已经到京了。
原本在收到信之后,一家人都在眼巴巴的等着盼着,这样的思念和渴盼之情,还促使着魏远做了好几首诗出来,其中有一首诗名字便是赠父亲,余下的几首,多是在倾诉内心的思念之情。
千呼万唤始出来。
风尘仆仆的魏时,形象上的变化不可谓不大,首先是黑了,其次,脸变黑的同时还带了那么一些红晕。
倘若是白里透红,那只会多添几分俊俏,黑里透红的话,真就只能是靠颜值撑着了,多亏了脸上的轮廓和五官,不然的话,真能够跟丑画上等号了。
一年多未见,甚至在爹爹上岸之前,父子俩之间连通信都没有,可照样没有觉得生疏。
已经八岁的魏远,少年老成的魏远,有着神童之名的魏远,在人前素来稳重淡定的魏远,就像大黑一样,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抱住爹爹的腰。
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掉,泣不成声。
魏时双手抱着儿子,一只手上还拿着黄橙橙的圣旨呢,上面的龙纹精巧细致,不容忽视。
心里头也是百感交集,一年多以前出发的时候,他确实是做好了最坏的准备,踌躇满志的同时,也有些埋怨自己之前逞能,倘若真出了什么事儿,对大靖朝来说,可能算不了什么损失,但是对于他这个小家来说,真就是等同于塌了天。
所以即便是拿回了一个可以世袭三代的爵位,面对妻儿老小的时候,心里头也不是不内疚的,只能说这份内疚有减轻。
“爹爹已经回来了。”魏时拍着儿子的肩膀安抚道,有这一次就够了,他是真不想再出海了。
皇上大手笔给他封了爵位,这次出海带来的利润又这么大,另一方面最难啃的骨头已经是啃下来了,朝廷下一次出海,肯定有不少人抢着要去。
到时候他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孤家寡人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但是有妻有子,有父母亲人,又怎么能不爱惜自个儿的小命。
魏时还真没有舍身成仁的勇气和担当。
一家人有哭的有劝的,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眼泪,刘枫这才问起夫君手中的圣旨。
那么显眼的明黄色,又被夫君一直拿在手中,想不注意到都很难。
“这是刚刚才领回来的圣旨,封爵了,一等伯,而且是可以世袭三代的一等伯。”魏时的声音有些激动。
从接到圣旨到现在,心情一直都还没能平复呢,这会儿瞧见了家里人,就更激动了。
事实证明,他还不是最激动的那一个。
姨娘腿软到站不住,还好是被夫人手疾眼快给扶住了,夫人呢,手跟眼是挺迅速明亮的,可扶起姨娘之后,整个人都在发呆,恍恍惚惚,回过神来之后又连问了好几次,生怕是自个儿听错了。
魏远原地跳了好几下,高兴的转圈圈,“爹爹实在是太厉害了。”
喜悦是可以被放大的,魏时心里头的喜悦这会儿就被放大了,大到整个人都幸福的快要冒泡泡了。
如果幸福喜悦到了极致,人真的会冒泡泡,那今日魏府的上空,应该已经是一片彩色的泡泡了,升腾飞旋。
过几日礼部的大人就该来了,魏府便不再是魏府,该要改换门庭了,航海伯府。
真真就跟做梦一样,从一个正七品知县的庶长子,到正一品的一等伯,简直是要比话本子还要传奇。
大半天的时间里,一家人都处在一种高兴又恍惚的状态。
白姨娘一会儿哭哭啼啼,一会儿又跑过去祭拜神明。
刘枫忙着让厨房准备饭菜,忙着照顾夫君洗漱,可在闲暇之余,竟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法,虎虎生威。
魏远则是成了父亲的小跟屁虫,走到哪儿就跟到哪儿,小黏人精一个。
别看魏时忙着洗漱,忙着用膳,可也没忘了考校儿子,临行前他可是都把儿子的课程安排好了,既没有请先生,也没有把儿子送去书院,而是拜托给了已经致仕好几年的师伯。
让曾经的正二品大员给儿子讲学,这待遇也是够可以的了。
不过这还真不是魏时主动去求的,而是师伯找到他这边的,除了师伯之外,还有几个他不怎么认识的名流,有诗作大家,也有音律大家,还有一位在本朝小有名气的书法家。
小孩子才做选择呢,大人自然是选择全都要。
关于科举的内容,师伯家远哥儿就绰绰有余了,至于其他的他并不怎么熟悉的名流,要教自然是教最擅长的。
魏时算是知道真正的神童应该是什么样的待遇了,像他小时候那种,真的是伪神童,光凭着一股子韧劲和努力,能学到的东西也都只是书本上的,照本宣科,跟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大概在于他把时间压缩了,在更短的时间内学到更多的东西。
放到儿子这儿,不仅仅是把时间压缩了,关键是学到的内容跟普罗大众是不一样的,灵气这种东西真的是可遇而不可求。
就跟生孩子的缘分差不多,明明当初怀远哥儿的时候,也没怎么费劲儿,但是这第二胎的缘分可真就太难求了,除去他出海的这一年,夫人可以说是已经在这事儿上拗了四年的时间了。
如今也不知道有没有放弃。
他倒是不强求,有远哥儿一人,已经抵得过几十人了。
魏府的主子高兴,下人也跟着高兴,一来是水涨船高的道理谁都懂,二来也是因为……有赏钱,这么大的喜事儿,整个魏府里里外外所有的下人,都赏了三个月的银钱。
甭管是刘枫,还是魏时,亦或者是白姨娘和魏远,那都是不差钱儿的,魏家最大的金疙瘩就是玩具铺子了,虽然品种不多,可耐不住它畅销,好几年的功夫了,仍旧持续在供不应求的阶段。
一则是跟工艺和效率有关系,虽然已经开了三个作坊,可生产量仍旧是跟不上销售量,二则也是因为大靖朝的国土实在是太大了,京城这边,想买到的基本上都买到了,但是京城之外的很多地方,都还等着呢。
有一座挖不完的金矿,谁还能差得了银钱去,刘枫和魏时是直接分红,白姨娘和魏远则是月银比较高,白姨娘每个月的月银是一百两。
魏远呢,他的月银是不固定的,随着年龄的增长在逐渐上调,现在每个月已经能拿到八十两了。
在八岁的小孩子里头,绝对算得上是富户。
当然了,再怎么富裕,也比不上拿分红的父母。
长大之后,好处有很多,比如说月银,比如说出行,比如说交友,但坏处也还是有的。
八岁的人,已经不能再跟着父母一块睡了,哪怕是久别重逢也不行。
魏远委屈巴巴的睡在了父母隔壁的房间里,可能喜欢写诗的人,情感都比较丰富吧,反正魏远是这样,倘若他再不懂事一些,肯定就拉着父亲跟他抵足而眠了,反而让母亲空守着。
不过,从小被魏时手把手带大的孩子,没这么不懂事儿,对父亲再是依赖和不舍,也不过是抱着自己的小枕头,去隔壁的房间睡而已。
应该是因为激动,夫妻俩躺在床上,迟迟都未能入睡,索性也不白费那功夫了,聊起了天。
上岸之后,虽然不能立时回京,可都是能写封信回家的,不光是魏府这边收到了信,刘府那边也收到了。
这次出海,基本上都是由夫君负责的,二哥的官阶虽然最高,但是只负责统兵和御敌,发挥的作用是比不上夫君的。
而且她也知道,夫君能去那是圣上钦定的,属于不可或缺的、独一无二的人选,但是二哥能去,真就是抢来的了。
所以就算是夫君能封一等伯,并不意味着二哥就能封二等伯了,不过也是立了功的人,怎么着也会有些奖赏吧。
高兴之余,刘枫也免不了要替自家二哥想想,不知道圣上会给什么奖赏。
魏时舒舒服服的躺在大床上,这床还是特别定制的呢,优点就是够宽,因为在宽度上已经超过了长度,在船上可没这么大的床,再加上又是在海上,晃晃悠悠的,哪怕已经习惯了,睡眠质量也不是很好。
赶来京城的路上,那休息条件就更不用说了,驿站还是老样子,比客栈要好一些,但跟家里头肯定是没得比,赶不上驿站的时候,甚至直接就窝在马车里,太子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
哪儿哪儿都不如自己家舒服。
“二舅兄每日都要在船上巡逻,他那肤色晒得比我还黑呢,过段日子瞧了,你就知道了,没个一年半载的功夫肯定是捂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