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矜霄的唇, 不断抿紧, 枕着鹤酒卿的肩,把他抱紧,一声不吭。
眼眶微微的温热,从四肢百脉蔓延到心口,一寸寸柔软发烫。
那时候,正是草暖风熏,春风入夏,整个世界都雨过天青, 阳光漫照。
漫漫无尽, 遮天蔽日了一整个季度的阴云, 被暖风和霞光变成大朵大朵橙色的棉花糖, 低低的悬在天上, 仿佛一伸手就能够到。
容辰和暮春在麒麟山庄的山阶上跑上跑下的撒欢,看上去很想试试能不能跳起来够到。
顾相知在和林照月说着什么, 脸上露出一点浅浅笑意, 忽然若有所感,回头往山亭之上看去, 看到仙鹤远去的背影。
仙鹤背上除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又走的顾矜霄,依稀还有一道白衣身影。
雨水洗过的碧霄上, 那仙鹤穿过漫天大朵橙色的云,迎着黄昏落日的方向, 渐渐远去。
就像一场盛大美丽的奇遇, 途径人间一隅。
赖床
那天夜里, 鹤酒卿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他像无形无影的旁观者,看见他在落花谷燕家,被兵解封印的最后一天。
祭祀咒语最后,燕氏的大巫举起照影朝被捆缚铸剑台的鹤酒卿刺来。
鹤酒卿心如止水,虽然被自己的兵器杀死,的确可以最大化激发出怨恨,可是照影却不是这样用的。
照影是方士之器,一旦出鞘就会引动天道审判灵魂,不止是审判照影指向的人,同时也审判的是执剑者。
鹤酒卿当初就是利用审判的这刹那,制造出轮回之牢的世界强行渡劫。
不过渡劫成功后,鹤酒卿还没有想起再回去那个世界。
此刻的梦境,无疑是衔接当初的时间。
鹤酒卿静静看着,没有插手阻止。他还记得,自己已经渡劫成功了,就算这个世界的肉体死去,也并无所谓。
照影落下来后,燕氏大巫是生是死,便取决于他过去半生所作所为业果如何了。
然而那剑才刚举起来,燕氏大巫却忽然僵硬不动了,就好像被什么定住。
铸剑台上,苍白平静的鹤酒卿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一个青衣垂带的人,那人盘膝虚浮半空,身前横着一架长琴。
似是察觉到鹤酒卿怔然的目光,那人微微侧首看向他,俊美沉静的面容分明倨傲淡漠,却叫人错觉藏着温柔,轻轻对他说“稍微等我一下。”
修长的手指拨动琴弦,淡青色音波如湖水一般荡开,所到之处,那些人的身影忽隐忽现,慢慢褪变成全然的黑影,黑影一个个自行走进本来为鹤酒卿准备的铸剑池内。
等所有人都走进去后,琴音忽然一变,变得柔和如春水,鹤酒卿原本千疮百孔的身体,因为这些美妙的音湖而被治愈,身上的枷锁法器全都湮灭不见。
那个人捡起地上的照影,将剑柄一端递给他,静静地对他伸出手“我回来找你了。鹤酒卿,一起去看日出吧。”
鹤酒卿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亮。
远处地平线的晨风,裹挟天光铺陈而来,梧桐的枝叶婆娑摇曳,悉悉沙沙。
顾矜霄睡在他旁边,无意识蹭过来,埋在他的颈窝,轻轻地说“今天澜江下雨,没有日出。”
同衾相依,肌肤贴在一起的部分,比阳光晒软的棉被还满足。
鹤酒卿的脸上有无意识的笑容,揽着他,轻轻地说“那,你想去哪里旅行吗”
顾矜霄微微摇头,脸蹭着他的脸擦过,闭着眼睛声音含糊“现在想就这样躺着,和你一起,听下雨声。”
他鼻尖微动轻嗅,蹭蹭鹤酒卿的,梦呓一样轻声“你真好闻。靠过来一点。”
鹤酒卿听了,便垂下头靠近,听他要说什么。
然后,便感觉到脸上落下柔软的唇瓣。
酥酥麻麻的微凉,让鹤酒卿眉间微微一抖,神情不自觉放空。
顾矜霄伸手勾住他的脖子,闭着眼睛准确无误吻上他的额头、眉心,最后是亲了亲他的唇。
做完了这一套,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他的颈窝。
鹤酒卿的身体屏息般一动不动,同时有意识的让自己与那个人相贴部分的身体放松,以免太过僵硬,那个人靠着不舒服。
就像误入山林忽然被一只鸽子落在肩上,不敢动一下,唯恐惊醒了,那只鸽子意识到这不是树,就要醒悟飞走了。
顾矜霄其实一直都很主动,主动碰触彼此,主动索吻,主动给鹤酒卿比他期待更多更多的暖意和爱。
或许是他的主动每次都自然而然,仿佛随心所动,无意为之,导致无论多久,每次只要顾矜霄主动亲近他,鹤酒卿都会有一种被烫到一般的微微颤栗。
一点也不坦然淡定,不宠辱不惊,不淡然自若。
他在意极了,也欢喜极了。
鹤酒卿可以每天拥抱亲吻顾矜霄千百遍,但若是顾矜霄主动无意亲他一下,鹤酒卿就像心里开了一朵脆弱的昙花,想要亲近,又为了让它开得更久一些,而一动不动。
仿佛回到第一次和顾矜霄坐在仙鹤背上,那人靠在他的背上,那一点点的接触,他却在意的,仿佛背上是整个世界。
无论多少次,都是一样的喜欢。
窗外熹微一点天光,雨水沙沙沙沙,时而被风吹散在梧桐芭蕉叶。
睡意一点一点漫上,鹤酒卿却舍不得这一刻依偎的美好,一直睁着眼。
等到天光大亮,雨水渐停,水墨一样的烟云却仍旧让天穹半醒未醒,最适合赖床不起。
屋内幔帐内,两个人头碰头,相拥而眠。
鹤酒卿不知不觉睡着了,即便睡着,唇边的弧度也微翘,笑容薄暖仿佛做着美好的梦。
顾矜霄缓缓睁开眼,轻轻将他拥紧一些,这才又闭上眼。
脱离了低级趣味的鹤仙人
很长时间过去了,鹤酒卿的眼睛还是左眼银白右眼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