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州是一座钟灵毓秀的山峰。因为与陆地隔绝, 没有猛兽侵扰, 唯有一群猕猴生活在岛上, 与奇花异果、飞瀑松石相伴。若是在晴朗的春日来此, 看阳光照射在雪白的瀑布上, 金光点点,伴随着翠鸟黄莺的鸣叫,看小猴的憨态, 那自然是让人心旷神怡的, 说是仙境也不为过。
但现在,是大雾天。
在不辨日夜的晦涩环境下,郁州就只是一个模糊的黑影,在同样黑色的海水上。
木头做的渔船在海浪上颠簸, 船头架着的火把不停晃动。从陆边到达郁州山主峰, 要横跨大约四公里的海峡;而去往郁州之外的岛群, 则要绕过主峰所在的岛屿, 再行三公里。如此便是接近一个时辰的航程。
若不是郁州山的影子和朱翁船上的火把了明确的方向, 要想在大雾中划船这么久, 哪怕是对于阿生的侍卫来说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他们跟随朱翁的小破船七歪八拐,最后离一座不知名的小岛越来越近, 最后逆水而上,绕过两块巨大的宛如门板一般的礁石, 才进入到一个海湾里。
两侧都是高度超过一百米的险峻山石,将海湾完全遮挡起来,形成了一处绝佳的藏船之所。“难怪从前没人找到了。”糜竺的感叹声从旁边传来, 想要忽视都不能。
阿生瞥了他一眼,看见了他胡子上的水珠。
突然,前方另一艘船上传来糜芳惊恐的声音。“红船,是鬼船啊——”
阿生定睛看去,只见朦胧的雾气中,出现了一片浓烈的色彩。一艘红色的尖头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前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的小舢板。
“咕——咕——”黑色的大鸟一边叫,一边在众人头顶盘旋,仿佛死神的阴影一般。
“朱翁,这是谁呀?”只听得红船上传来男人带笑的声音,声音挺年轻,不会超过四十岁。
“不关老夫的事。”朱翁粗声粗气地答道,“是他们非要跟着我来。”
“呦,糜家主。稀客稀客,浩浩荡荡地带了这么多人来,是要跟我们做买卖?”他没有说半个带威胁的字眼,却依旧让人感觉到危险。
糜竺擦了一把头上的汗,老老实实站起来答话“陈头领大约还不知道,徐州换了新主公。这位是曹生,曹仲华公,乃曹操胞弟,这次是来抚恤朐县的。听闻了陈头领的事迹,特来拜访。”
那人哈哈大笑,笑声震得天上的黑鸟都掉了几片羽毛。这时候红船越发近了,几乎到了小渔船的头顶上。众人能够隐约看见一脚踩在船头的人影,是个健壮有肉的高个汉子。
“徐州换了新主公,我早就知道了。”那人笑完了,竟然直接从红船上跳下,准确落在糜竺身后的竹棚上。渔船受到冲击,上下剧烈晃动,好几个糜家的家丁站立不稳,差点落入海里。而那个姓陈的却像是黏在竹棚上一样,半分不受影响。
糜竺自然也是栽倒在地,刚好倒在阿生和竹棚之间,他也顾不上喊痛,龇牙咧嘴地转头提醒“仲华公小心,他们海寇横行无忌惯了的。”
“哈哈哈哈。”陈头领又是一阵大笑,然后朝朱翁所在的小渔船喊道,“丈人翁,你怎么说?”
朱翁沉默了一会儿,答道“糜家主和这位仲华公都是德高望重的人,不是高氏之流。”
“哈哈哈哈哈。我有这么可怕吗?你直说他们不该杀不就行了?”
他豪气冲天,将面色发白的糜家家丁完全比下去了。
糜竺趁着这个机会,连忙从甲板上爬起来,回到席子上坐好,拿出一副上层人士谈判的派头严阵以待。其实他心中是暗暗叫苦的,鬼船一年只经过两次,避开就好了,大不了大家往陆地上经商去。
可谁叫贵人非要来蹚浑水,他作为一个有前科的投降者,只能舍命陪君子,才能富贵险中求了。哪怕对面的这个海寇头子再不好惹,他都要硬着头皮上!
没错,就是这样。膝盖不要抖,要大气,不要哭丧着脸,要笑,学着仲华公那样。对了,太好了。不要怕冷,从小在海边长大的人,怕什么海风……
糜竺反复地在心中给自己催眠,刚刚催眠到一半,就看见那可怕的海寇头子单膝跪地了。
???
“海军下辖第三护卫队队长陈无邪,拜见主人。”
“咕——咕——”黑鸟一只接一只地落在陈无邪旁边的船舷上,列成整齐的队伍,一起仰头,发出异口同声的“咕——”,仿若士兵。
竟然是五只硕大的信鸽。不光色黑,就连爪子和喙都比寻常鸽子尖锐,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鹰隼呢,但是它们的叫声出卖了它们。
阿生抬了抬手。“起来吧。你如今笑影比从前多了,是因为成家了吗?”
陈无邪站起来,对于这句调侃笑而不答“主人坐这小木板委屈了。致远号上有高雄港出产的芒果,晚上给主人当点心。”
糜竺、糜芳、朱翁目瞪口呆jg
夜幕降临,雾气似乎散去了一些。能够看清楚四五十米外的东西了。海湾的沙滩上,燃起巨大的篝火。陈无邪的护卫队一共十艘尖嘴红船,战士兼水手约三百人。但他们所护送的致远号,可是巨无霸级别的楼船,虽然这次以载货为主,但光是船上养护花果、喂食禽畜、洗衣做饭的妇人,就有六十人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