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在一个小妾的胁迫下,曹家车队再次上路。在来到豫州和兖州的边境之时,遇上了卫兹所率领的粮队。
“前方可是曹司农的车驾?”卫兹是一个青年人,细长眼,骑马上前的时候意气风发。
曹嵩探出头“正是。不知阁下是?”
“陈留卫兹,卫子许。孟德过陈留之时,与我约好了,让我护送曹家老小到青州平原郡。我等在此等候多日了。”
曹嵩大喜过望“我儿果真早有安排。”
队伍中的婢女仆妇更是喜极而泣“可算是放心了。”
卞氏在车中听到了,诧异地转头去看曹佩。曹佩闭着眼睛靠在车厢壁上,仿佛死人一般。
“你早就知道了?”
“二兄说出豫州的时候会有人接应。”曹佩依旧闭着眼,“张氏的运气……可真好啊。”
这一队各怀心思的曹家人抵达平原郡的时候,曹操已经攻克了高唐城。一座三面环水的城池被攻克,无非就是两个原因水攻、内应。
曹军引水灌城,城中粮食尽数喂了鱼虾。在饥饿之下,自然有人开门投降。投降的正是管亥自己。
曹操问他为何投降的时候,这位黄巾军渠帅是这样回答的“俺是个粗人,但俺也知道这一滚十十滚百下去是不行的,没人种田,粮食早晚被吃干净了。人人都想混口饭吃,不如你曹军的饭碗来得铁。”
黄巾军中分为狂教徒和混饭党,作为混饭党的管亥早就在考虑洗白上岸了,这次曹军围城,只是个契机。
曹嵩一行人走进平原太守府的时候,曹操正在给辽东的阿生写信。写啥信呢?借种子。
投降的二十万男女老少得回乡下种田去。土地都是现成的荒田,农具也从各地收拢了不少,就是缺种子。如今虽然入冬了,但还有菘菜一类的蔬菜可以种植;再有明年开春的粮种也要准备起来。
“你想得很对。”曹嵩换了身衣服,主动坐在客座上,不去抢曹操的上首,“民以食为天,只有农夫安定,平原郡才能安定。”
曹操歪开半个屁股,以示忐忑。“我想着明年夏季的麦子下来,就起兵伐董。”
“伐董?”曹嵩一下就变了脸色,“你在平原立足不稳,怎么就要兴兵?半年时间够你扫平平原郡的黄巾?”
“黄巾军,我收编十之,余下的那几个漏网之鱼逃入他郡成不了气候。至于伐董,宜早不宜迟,迟了,大汉的威信就没了。各地刺史、州牧站稳了脚跟,必定图谋自立。”
“他们自立,关我们何事?”曹嵩仍然想不通,“你一个郡太守,是打得过州牧,还是打得过董卓?以卵击石,你……你就不能让老父过几天安稳日子吗?”
曹操被老爹的哭腔弄得没办法,只好递过去一封书信。“前些日子许攸给我送来了这个,您瞧瞧。”
许攸是袁绍“跑男团”的积极分子,也属于名士狂生一流。但这个人尤其不安分,如今又跑到了冀州牧王芬那里。这份用贵重的帛布写成的信件,就是从冀州送来的。
曹嵩的眼睛已经有些花了,他眯着眼努力辨识“今,董,贼,叛,上,刘、协、非、灵帝、子,宜、立合肥侯?他们……他们怎么敢?”
曹操取回信件收回衣袖里“父亲你看到了,陛下乃是董卓所立,海内不服。若董卓继续把持朝政,只怕天下要四分五裂了。”
“唉。其实先帝在时,各地的税收人口就逐年减少。这也不是我们一介臣子可以改变的啊。”
“大丈夫生于世,不能匡扶社稷,要此身何用?!”
曹嵩火气上头,拍桌子喊道“逆子。身体发肤都是我给你的,谁容许你自寻死路?你要出兵?别想我出半分钱!”
“父亲只管安养天年便是。”
“好好好。你曹孟德跟我嘴硬,不就是仗着曹仲华会给你送粮吗?”曹嵩站起来,“我这就寻她去。你放心,种子好说,但你要出兵的粮草,没门!”
曹操都惊呆了“阿生会听您的?”
曹嵩“哼”一声“你还是不够了解她曹如意。”阿生记事太早了。当年曹腾的死,对于曹操来说已经模糊了,但在阿生心里,则是一根清晰的刺。
曹嵩至今记得当初那个小小的女孩,穿着孝服举着筷子道“若是上天垂怜我,有生之年可以不食汉粟。”
当时他是怎么做的来着?他好像是捂住了女儿的嘴巴,呵斥她“慎言”。
此后曹嵩再没听阿生说过任何大逆不道的话,但她偏居海外,和蛮夷为伍,本身就表明了立场。曹生不会乐意看到曹操给汉室卖命的。
他这个当父亲的,虽然没胆量没才干,但自己的孩子自己有数。他知道曹生有反骨,就像他知道曹德只能守成,曹操才是大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