怂恿, 怂恿, 时而怀疑我怂恿小叔子, 时而怀疑我怂恿丈夫!
在婆婆心目中, 我难道是一个居心叵测的儿媳妇吗?
而且, 我作为母亲, 难道没有资格安排亲生孩子的生活吗?
姜玉姝生气之余, 哭笑不得,脸上笑容变淡, 却不屑与婆婆争吵,克制着脾气, 微笑答:"您老说笑了,弘磊又不是任人搓圆捏扁的泥团, 堂堂将军, 岂会轻信怂恿?我可没有怂恿他的本事。"
"何必过谦?略相熟的人,都知道弘磊……十分听妻子的劝。"王氏黑着脸, 咽下了"惧内"二字。
"哪里?其实他更听母亲的劝。"
"他要是愿意听劝, 根本就不——"孙辈在不远处嬉戏玩耍, 祖母耷拉着眼皮, 勉强打住话头。
纪映茹夹在婆婆和二嫂之间, 不敢打圆场,尴尬无措地捏着绣花针。
"奇怪了,弘磊为什么突然想带烨儿去庸州?"王氏疑惑不解, 向来把孙子看得跟眼珠子一样,听见"带走烨儿"就着急, "孩子年纪小,哪里吃得了出远门颠簸的苦?安安稳稳待在家里,不好吗?折腾什么?"
姜玉姝历练多年,逐渐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纵不高兴也面不改色,不疾不徐答:"不止烨儿,他还想带上煜儿。"
"什么?"
王氏惊讶不悦,捂住心口喘了喘,"好端端的,究竟为什么?"
姜玉姝耐心告知:"图宁卫今年大败北犰,铲除了好些部落,残敌纷纷逃向草原深处,不出意料的话,边塞应该能太平几年,敌人老实,敌情就少,弘磊不至于像从前那般忙碌。因此,他决定抽空教导儿子和侄子,带孩子去一趟庸州,先赴表哥儿子的百日宴,然后在图宁待一阵子,以增长孩子们的见识。照他的说法,男孩子不能整天闷在书房里,必须适当历练历练。"
"弘磊一片爱护栽培子侄的心,假如老夫人反对,等他打猎回来,我劝他打消念头,如何?"姜玉姝了解婆婆,以退为进,"您若是不赞成,他肯定会重新考虑的。"
"这……"
王氏顾及儿孙的前程,迟疑片刻,被说动了,却仍没好气,皱眉问:"煜儿确实到了历练的年纪,但烨儿才多大?现在带出去,未免太早了吧?"
姜玉姝笑了笑,游刃有余地应对,"我也觉得早,但弘磊认为‘玉不琢,不成器’,长辈不严格,小辈难以成才。等孩子们长大些,得安排他们上都城求学,为科考做准备,不历练历练,怎能变得稳重?为了振兴家业,趁我们有些能力,尽早下功夫栽培子侄,多带他们认识几个人。"
纪映茹赞同颔首,脱口道:"嫂子说得对。"
王氏斜瞥三儿媳,纪映茹怯怯垂首,不敢吭声了。老人思考半晌,板着脸问:"你们有栽培子侄的心,这很好,但煜儿从小养在我身边,烨儿也一直在家里,根本不习惯外头的日子。你们打算带孩子外出多久?"
"现在说不准,如无意外,年前会送他们回家的。"
"意外……"王氏的心高高悬起,"绝不能出任何意外!"
姜玉姝正色答:"自当小心。恰巧明诚要去庸州游学,人多热闹,也能帮忙照顾孩子,您不必担忧。"
王氏脸色变了又变,再度问:"那,辞官的事儿,你意下如何?"
姜玉姝不假思索,"抱歉,眼下确实无法辞官,请老夫人体谅。"
"哼。"
正当纪映茹干着急时,幸而侄子侄女玩累了,疲惫跑进凉亭,叽叽喳喳嚷:
"好累呀。"
"好热。"
"娘,我饿了。"
"我想喝水。"
……
纪映茹如释重负,柔声说:"跑了半天,都歇会儿吧,快吃午饭了。"
虽然聚少离多,但孩子天生爱亲近母亲,尤其姜玉姝一向疼爱儿女、天天变着法儿逗孩子高兴,因此,郭烨领头,龙凤胎尾随,愉快奔向母亲。
"嗳——"王氏在矮塌上,伸着手,本欲招呼孙子孙女近前,却见三个小的颠颠儿奔向次媳,刹那间,她内心很不是滋味,迅速缩手。
郭煜慢了一步,并未发现祖母不痛快,自然而然地落座矮榻,喘吁吁说:"哎哟,好渴。我刚才连续放了三个风筝,您看见了吗?"
还好,大孙子与我贴心。王氏倍感欣慰,慈爱催促长孙擦汗,笑答:"看见了,放得很好。快倒茶来!"
同在亭内,姜玉姝忙于照顾三个孩子,擦汗擦手,喂水喂糕点,亦未发觉婆婆不痛快,娘儿几个其乐融融。
夜间.卧房
初秋凉爽,风从门缝窗隙钻入,扑得烛光摇曳,纱帐轻飘。
榻上,郭弘磊敞着单衣,宽阔强壮的胸膛有好几处疤痕,搂着妻子,低声问:"母亲又说你了?当着弟媳妇和下人的面?"
"嗯……我的错。怪我,做得不够好,至今不能让婆婆满意。"丈夫一向尽力维护自己,甚至不惜得罪长辈,令她感动而满足,故偶尔被婆婆责备几句,气消便揭过,从不放在心上。
"可怜,你又受委屈了。"
"没什么,不算委屈。老夫人毕竟大家闺秀出身,即使生气也会维持仪态,几乎不说难听的话。况且,她是婆婆,我是儿媳妇,她偶尔说我几句,天经地义。"
郭弘磊一听,更是心疼,怜惜吻了吻她的发丝,歉意说:"母亲老了,她有时候不太讲理,生别人的气,却迁怒于你,请夫人多担待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