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冷静些,吵吵嚷嚷的,忒不像话。"
"夫人来了,你俩别吵啦,快起来。"
郭弘磊指了指旁边的位置,示意妻子坐,低声问:"黄县丞可有要事?"
"仍是关于赦免的事儿,不急了,过完除夕再从长计议。"姜玉姝落座,"你这……怎么回事?"
"天富想继续从军,遭全家反对,夫妻争吵,他妻子硬要我做主、把天富‘赶出’图宁卫。"
至此,姜玉姝彻底放下心,仗义问:"需要我帮什么忙?"
郭弘磊几乎忍无可忍了,"叫她安静,别大哭大叫的,吵得我头疼。"
姜玉姝颔首,刚看了梅妻一眼,对方立刻扑通跪下,仪态全无地恳求:
"夫人、呃知县大人,求您为民妇做主!"梅妻满腹委屈,"天富没良心,我冒着狂风大雪,赶了几百里路,特地来接,他却拒绝回家,接连半个月,要么不理不睬,要么吵架,要么让我‘滚’。天呐,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梅天富脸色铁青,"我自有打算,一定会想办法说服爹娘!你个泼妇,整天啰里啰嗦,说你两句,你就嚎哭撒泼,嗓门比我还高,今天竟敢跑来县衙闹事,害得老子颜面扫地……你真以为老子不敢休妻啊?"
"有种你现在就休了我,"梅妻毫不畏惧,"到时,看你怎么向我娘家交代!"
"你——"梅天富不惧内,却怕岳父和大舅子,干瞪眼。
郭弘磊面无表情,骁勇善战,却没耐心处理夫妻争吵的场面,索性慢慢喝茶。
但姜玉姝当了知县,命案、邻里纠纷案、家庭纷争案……她见多了,镇定自若,扬声喝道:"行了!"
"你们喜欢吵架,就回家去,尽情吵个够。等决定报官时,再上衙门来。"
梅天富与妻子讪讪闭嘴,对视一眼,彼此埋怨,互相不给好脸色,同时别开脸。
姜玉姝严肃道:"皇恩浩荡,大赦天下,对犯人而言,是天大的恩惠。譬如充军者,罪行轻的,直接赦免,罪行重的,掏一笔银子赎罪。梅天富,你属于哪一种?"
"他酒后失手杀人,罪行较重,家里打听后,给了足够的银子,叮嘱民妇带来图宁,为天富赎罪。"梅妻哽咽,抢着告知:"民妇一到图宁,立马交了银子,把人赎出来了,但、但他不肯回家。"
梅天富胸膛一挺,掷地有声道:"你懂什么?我要继续追随我们校尉,戍守边疆!"
姜玉姝赞赏颔首,紧接着扭头,含笑耳语:"郭校尉,教导有方啊。"
郭弘磊脸色缓和,放下茶杯,欣慰嘱咐:"难得你有杀敌卫国的决心和勇气,去与留,全由你自己决定,只要别犯错,谁也不会赶你出军营。不过,你离家两三年,长辈病了,有机会探亲,怎能不回家一趟?赶快回去,照顾长辈,尽尽孝心。"
"听听,你听听,郭大人吩咐了,你该听他的话。"梅妻喜出望外。
姜玉姝接腔,建议道:"有担当的男人,既要尽忠,也要尽孝,回去把你的想法告诉长辈,无论如何,至少要给父母一个交代。"
"就是呀!"梅妻眼眶红肿,"明天是除夕,你犟在这儿,咱们没回家,爹娘不知道担心成什么样儿了。"
"哼,都是你的错,一天到晚吵架,闹得我心烦,耽搁住了。"梅天富嘴硬,却流露愧悔之色。
梅妻淌眼抹泪,意欲反驳,最终却咬唇,委屈啜泣。
郭弘磊起身,不容置喙地吩咐:"你们互相谩骂,都得反省!今后遇事冷静商量,争吵无济于事,徒伤情分。"
"是,是。"梅天富躬身,点头如捣蒜,忐忑说:"我家母老虎没规没矩,失礼闹笑话,您、您没生气吧?"
郭弘磊淡淡答:"下不为例。"
"多谢,多谢大人宽容!"梅天富推了妻子一把,两人告辞,耷拉着脑袋,一前一后地走了。
夜间
"太难得了!"
姜玉姝感慨良多,搂着丈夫胳膊,夸道:"还是你厉害,竟能把怕死的纨绔公子训练成忠诚勇士,佩服佩服!"
郭弘磊坦率表示:"若不是看在天富甘愿投军的份上,我一开始就下令赶人了,实在没耐心听他夫妻俩吵架。"
"你猜,梅天富回秦州后,还会回来吗?"
"难说。"郭弘磊叹道:"他虽有决心,但父母之命难违抗。"
姜玉姝点点头,"估计回去就被扣下了。唉,他既不懂武功,又不懂兵法谋略,坦白说,如果我是他妻子,也会劝阻的。"
"罢了。"郭弘磊笑了笑,"他能改掉纨绔习气,我已经很欣慰。"
除夕过后,一转眼,元宵也下肚了,官吏们开始了新一年的忙碌。
正月底
为了"一表三千里的表哥究竟算不算表哥"一事,原告被告各执一词,争执不休。官府居中调停,几次郑重商议,却因朝廷没作具体规定,无法可循,难以判决。
姜玉姝忙得不可开交时,梅天富率领一大群下人,风风光光返回图宁,进了城门,直奔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