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李启恭脱口大喊, 意欲相救却离得远, 眼睁睁看着姐夫以投怀送抱的姿势扑向郭弘磊, 愠怒暗忖:丢人现眼, 简直丢人现眼!
闻希压根收不住冲势, 正当两人即将相撞时, 郭弘磊眼疾手快, 侧身避开的同时,顺手抓住对方胳膊一拽, 面不改色道:"闻主簿,小心。"
"哈——"几名亲卫盯着狼狈笨拙的胖子, 想笑又忍笑。
闻希站定,惊魂甫定, 尴尬喘息。他帽子歪斜, 抬手胡乱扶了扶,拱手致歉并道谢:"多谢, 多谢郭校尉相救。抱歉, 实在抱歉, 刚才、咳, 脚下一滑, 不慎冒犯了,让您见笑了,失礼之处万望海涵。"
郭弘磊急欲探望妻女, 无暇计较,更无心应酬, 随口答:"无妨,谁都有不小心的时候。"
"不知……这位老人家怎么称呼?"李启恭打量清癯矍铄老者。
郭弘磊不愿与外人深谈,但不引见却是失礼,便简略答:"这位是大夫,他老人家来给小女看病。二位,我有要事在身,就此别过,改天有机会再聊。"
"啊,原来是大夫!"李启恭郎舅俩先后施礼。
昔日御医和蔼一笑,对陌生人的见礼回以颔首,神态雍容。
闻希懊恼于刚才丢人现眼,为了弥补,忙主动告知:"今天休沐,我们正是来探望令千金的,不料在门口遇见了您。看病要紧,一刻钟也耽误不得,请,您几位快请进!"
郭弘磊抬手引领大夫:"请。"
"走吧。"老御医率先迈进了后衙角门门槛。
不多久
姜玉姝接待县丞夫妇,急欲回房哄孩子,心想:道声谢,就送客。
黄一淳夫妇问候了小病人,并讨论了几句病情,干巴巴闲聊两句之后,他喝口茶,沉默须臾,正襟危坐地告知:"刚才来县衙的途中,路过南城时,看见被划为作坊的那一片,聚集许多民夫,正在清理废墟,想必下月中旬之前可以收拾妥当。"
"很好!"
姜玉姝满意颔首,不由自主,顺势谈起公务,"土豆产量高,早晚会成为百姓餐桌上的主要食物,可惜它不耐贮藏,得制成粉或粉条,既能延长存放期,又便于流通往各个地方。"
"各个地方?"黄妻不解,好奇问:"哪儿啊?"
姜玉姝摩拳擦掌,期望甚殷,"五湖四海!"
生性木讷的黄一淳露出笑容,"拭目以待。"
姜玉姝心思一转,话锋亦一转,皱眉说:"愿望是美好的,但眼下,作坊连影儿都没有。清理废墟、采买石料木材、建造竣工、尝试制粉等等,繁杂琐碎,我没有三头六臂,必须挑选一个可靠之人,委以重任,负责监管作坊平日的运作。"
"我新来乍到,对衙门上下人等的了解,远不及黄县丞深刻。不知在你看来、谁最适合担任作坊典吏?"
图宁县第一间官营制粉作坊,而且暂无批准开设私营作坊的计划,钱财、粮食、粉制品等等,一一经过典吏的手。可想而知,典吏或多或少掌握实权。
监管作坊,明显是个肥差。
"这……"黄一淳愣了愣,低头喝茶,犹豫半晌,谨慎答:"大人虽然上任不久,但下官相信,凭您的聪明才智,定能挑出合适人选!"
姜玉姝已经大概摸清副手的性格,丝毫不意外,正欲开腔,却听小厮禀告:
"夫人,二爷带着大夫来了!"
"哦?"
姜玉姝立刻起身,欣喜道:"总算把他们盼来了!"
"二爷?"黄妻随之站起,黄一淳小声告知:"她的丈夫,郭校尉。"
姜玉姝抬脚便想出去迎接,却又站定,歉意说:"实在不好意思,拙夫请了大夫来给小女看病,我不得不失陪——"
"哪里?自然是治病要紧!"黄一淳忙道:"叨扰半日,我们告辞了,您快忙去吧。"
黄妻接腔,"改日再来看望。"
话音刚落,郭弘磊带领一干客人迈进客厅,霎时热闹起来,互相见礼。
姜玉姝定睛一扫,快步行至老御医跟前,恭敬屈膝福了福,感激道:"许久不见,您老身体可好?唉,继犬子之后,小女也要麻烦您。救命之恩,感激不尽,将来若有机会,我一定叫孩子给您磕头道谢!"
"不敢,不敢当,夫人快请起。"老御医抬手虚扶,慈眉善目,"救死扶伤,乃医者本分,夫人不必如此。"
郭弘磊低声问:"孩子呢?她怎么样了?"
"不太好。"姜玉姝显而易见地焦急。
老御医见状,摆摆手,没接热茶,而是说:"病人在哪儿?老朽得亲眼瞧过症状,才能对症下药。"
同时.旁边
"嗳哟,我和启恭刚来,黄大人却要告辞了?"闻希热络寒暄,李启恭含笑问:"稍等,待会儿一起走吧?"
黄一淳只得点头,多了几个男客,黄妻更拘谨了,安静坐在丈夫身边品茶。
姜玉姝叫来管事,匆匆说:"各位请坐,喝茶聊会儿,容我先带大夫去给小女看病。"
众客人纷纷颔首。
片刻后·卧房
郭晓嫣反复发热,食欲差,无论奶娘丫鬟如何哄,一直哭,拒绝张嘴吃喝。
下人一见郭弘磊及其带回的大夫,仿佛看见救星,迅速让开,侍立边上行礼。
郭弘磊一挥手,"免礼!"他迫不及待,靠近床榻一看:
五个多月大的婴儿,身穿枣红袄子,一获得自由便翻身,面朝床里侧,背对众人,委屈啜泣。
郭弘磊当初探亲时,女儿刚满月不久,分别至今,猛地看见她背对自己哭泣,做父亲的,心瞬间软得不像话……他定定神,弯腰,伸手轻拍婴儿肩膀,唤道:"晓嫣?嫣儿?你哭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