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姝看见一个小巧东西从眼前闪过, 旋即被裴文沣接住, 讶异问:"印章?"
她定睛细看:白玉印章, 约大拇指宽, 摔裂了, 仅剩大半截, 清晰刻着"文沣"二字。
"对!"
郭弘磊把马鞭抛给随从, 亲兵熟门熟路,迅速把马牵进马厩。他靠近, 屈指一弹她雪帽上的积雪,"裴兄仔细辨认辨认, 应该是你的吧?"
"是。"裴文沣十分吃惊,翻来覆去地辨认, 疑惑问:"没错, 这是我的私印。怎么会在你手里?"
"军中巡边时捡到的,按例上交, 辗转查问一通后, 将军吩咐我移交给官府。"郭弘磊谨慎环顾四周, 低声告知:"东西是在两国交界处发现的。另外, 同时发现了一匹马尸和一个包袱, 根据包袱内的物品,失主很可能是那、那——"他一直没留意记,扭头问妻子:"最近令裴兄头疼的姑娘, 她姓什么?"
姜玉姝忙答:"隆顺镖局的千金,杜飞燕!奇怪, 她去两国交界处干什么?她人呢?"
"不知所终。"
"她兴许是迷路了,野外冰天雪地,如果找不到歇脚处,很可能被冻死。图宁是边陲,人一旦迷路,可能冻死在大乾,也可能冻死在北犰。"郭弘磊缓了缓神,"当然,一切只是我的猜测罢了,究竟是不是她,应该由官府负责核查。"
"捡到了东西,但失主不知所终?"裴文沣眉头紧皱,"东西呢?"
郭弘磊答:"其余东西全在巷口,我的人正在看守。你是想送去县衙?或者送去别处?"顿了顿,他神色严肃,提醒道:"图宁是边陲,两国交界处发生的事,按律,军中会一一详细记录。裴兄是聪明人,个中隐患,我就不明说了。"
"从今往后,千万要妥善保管印章,一旦丢失,麻烦可大大小。"郭弘磊一片善意。
边界、失踪女子、私印……姜玉姝稍加思索,忌惮蹙眉,脱口小声说:"不至于吧?杜姑娘只是普通的老百姓。"
郭弘磊直言不讳,"人心难测,尤其官场上,日后假如有人拿此事做文章,轻则诋毁私德,重则污蔑通敌叛国,裴兄将百口莫辩,毕竟印章确实属于你,而杜姑娘不知所终。"
"麻烦,真麻烦。"姜玉姝越想越忌惮,同时不免猜测:杜姑娘失踪已久,难道……果真不幸冻死了?年纪轻轻,意外丧命,她亲人要悲伤坏了。
裴文沣叹了口气,慎重把印章塞进荷包。他看着郭弘磊,欲言又止,最终说:"我明白。多谢。"
"亲戚之间,无需客气。"郭弘磊瞥了瞥两顶轿子,"你们要上哪儿?"
裴文沣振作精神,"烦请你的人帮忙把物证送去县衙,我稍后便传见杜家人,辨认物证,探查探查,尽快结案。"
郭弘磊爽朗答:"行!"他偏头,立刻吩咐:"长兴,叫他们把东西送去衙门。"
"是!"彭长兴躬身领命。
郭弘磊低声问:"你呢?也要出去吗?"
两人难得相聚,姜玉姝果断摇头,"不了!反正不是要事,我明天再办也一样。表哥,你忙去吧。"
"我恐怕得晚上才回来,你告诉姑父一声。"裴文沣沉着脸,急匆匆上轿,赶去衙门查看新线索。
姜玉姝朝他挥了挥手,"哦!"
少顷
郭弘磊推着她前行,"走吧,进屋去,外头风大。"
"你这趟算办差,还是探亲?"姜玉姝步履轻快。
"办差,顺便回家看看你和孩子。"
"什么时候回营?"
郭弘磊握住她肩膀,"明早。"
姜玉姝咬咬唇,"不错了,至少能待一天一夜。"
"岳父身体还好吗?"
"还算硬朗。他在东屋逗孩子,祖孙俩可亲密了,好得什么似的。"
郭弘磊愉快一笑,"走,咱们凑热闹去!"
岂料,两人刚行至东屋外,尚未多聊几句,仆妇便禀告:
"大人、夫人,孙知县夫妇俩来了。"
姜玉姝叹息,"又来啦?"
"是啊。"仆妇忍笑,"又来了。"
郭弘磊皱皱眉,"如果不想见,我去回了他。"
"别!你难得有空,该休息会儿,快进屋歇着,我自己能处理。"姜玉姝深吸口气,吩咐道:"老规矩,请客人喝着茶,我马上到。"
仆妇会意地退下了。
"他夫妇二人经常来打扰吗?"郭弘磊有些不悦。
姜玉姝点点头,无奈告知:"主要是讨论公务,屯粮和河工,其次是谈亲事。"
"什么?"
"亲事?"郭弘磊挑眉,右脚已经迈进门槛,又退出来,"谁的亲事?"
姜玉姝忍不住叹气,苦恼答:"孙知县特别看好咱们家,先是想把女儿嫁给你做妾,不成功之后,又打三弟、四弟的主意,我虽然是嫂子,但婆婆健在,哪里做得了主?坦白说,我认为不妥,与孙姑娘无关,只是觉得她父亲功利心太重,索性婉拒了。但对方似乎并未气馁,估计今天又会唠叨一遍。"
"拒绝得对!我也觉得不合适。"
郭弘磊不假思索,郑重说:"郭家虽然不再是侯门,但即使平民百姓,娶妻也必须慎重,三弟和四弟的亲事,母亲正在张罗,加上我们,多留留心,总会发现端庄贤惠的姑娘,到时帮阿哲和轩弟娶进门,给大嫂和你作伴,妯娌四个,更热闹些。"
一个婆婆,四个媳妇,加上尚不确定的若干妾侍,热闹固然热闹,就怕过分热闹。
姜玉姝笑了笑,"嗯。盼望三弟四弟早日成家立业,让婆婆高兴,让你安心。"
下一刻,屋里忽然传出稚嫩呼唤:"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