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了老命的是,他还觉得自己和那俩童男童女对上眼了,莫名觉得俩纸人在看他,并且这感觉一来,还抹不去了,他怎么左右摆头,原地转圈,都觉得那两双眼睛跟着他动。
旁边一个方脸下人都困乏了,见他浑身难受似的不老实,疑惑咕哝“干嘛呢鬼上身啊。”
还没等钱艾说话,另外一个圆脸下人不乐意了,满眼求生欲“大哥,这种玩笑话不好在这时候说吧”
钱艾简直想给圆脸点个赞。
在灵堂说鬼上身,你是不是嫌命太长
方脸一愣,再看这灵堂、白烛、纸人,不言语了。
但已经晚了,他也开始觉得纸扎人在看他,于是走上了钱艾的老路左右摆头,原地转圈。
程家后花园,院墙外。
“师父你就没想过改行吗”一个十五六的少年,将连着绳索的八爪钩递给旁边的中年人。
“改什么行”中年人将八爪钩往墙上一扔,一拽,绳索稳稳绷直。
“就别当飞贼了。”少年人和中年人,都穿着一袭黑衣,包头蒙脸,捂得连亲妈都认不出来。
“不当贼老子喝起北风去”中年人一跃而起,体态十分轻盈,顺着绳索利落上墙,挪到旁边,俯下身体伏在墙头,以免引人注意,然后冲下面催促,“上来。”
少年规劝不成,只得抓住绳索,一点点往上爬。
中年人等半天,发现徒弟才爬了一半,无语“收腹,提气,足下一点,借力而起不是让你荡秋千”
中年人素来沉稳,很能压住脾气,但今夜实在脑袋疼。自家徒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一路聒噪就算了,劝他改邪归正他也忍了,现在连个墙都翻不过来,要这么个破徒弟有何用
“我教你的你都就饭吃了”中年人忍无可忍,伸手下去一把将人薅住。
少年借着绳索和师父的拖拽,终于爬上墙头。
月黑风高,师徒二人顺利入了程家。
这几天程家办白事,往来人杂,注意力又都在丧葬事宜上,正适合“随风潜入夜,偷盗细无声”。
况金鑫魂穿了,魂穿到了一个飞贼徒弟身上。他奉公守法了二十三年的人生,正在一点点滑向犯罪的深渊。
民国天津,南市三不管地带。
“兄弟,到你了。”池映雪一睁开眼睛,就看见有人给他递过来一个签筒。
签筒里还剩六支签。
他快速环顾四周,一个简陋的、散发着汗臭气的窝棚,一群流里流气、但面色凝重的小青年,怎么看都像不法据点。
“抽啊。”拿着签筒的人催他。
池映雪莫名其妙,抬手刚要抽,忽然发现不对,虽然这只手也很好看,但不是自己的手。
他再摸摸头发,掐掐脸,捞开衣服看看前胸,果然,这是另外一个人的身体。
“嘛呢”签筒快被怼到他脸上了,“赶紧抽”
池映雪蒙头蒙脑,随手抽出一根签子底部,红色。
空气突然安静。
屋子里的人好像都松了口气,但面上,仍绷得沉重。
“兄弟,认命吧。”那人把签筒放下,叹息着拍拍他肩膀。
池映雪蹙眉,发出了苏醒后的第一问“认什么命”
那人皱眉,皱得比池映雪还深,声音也沉下来“抽黑红签儿就是这个规矩,各凭天命,你想不认”
池映雪静静看了他片刻,决定还是不能委屈自己“认不认的再说。你先告诉我,我是谁我在哪里为什么要抽签抽到红签会怎样”
一屋子小青年“”
拿签筒的脸都要气白了,签筒一摔,压根不理他,直接推门出去“九爷,红签出了,猫五。”
池映雪“”
这是抽签名行动名帮会名
“猫五,别记恨兄弟们。”左右两双手,一双擒住他一条胳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身后已上来人,将他双手牢牢捆在背后。
哦,猫五是他在这里的名号,真是没有比这再难听的了。
衣服也难看。
池映雪低头看看自己,再抬头看看一屋子“妖魔鬼怪”,脑海中对民国风情的美好畅想,幻灭得渣都不剩。
拿签筒的人返回屋内,身后跟着一个穿着十分体面的男人。四十岁左右,身材颀长,一袭长袍马褂,复古稳重,盘扣精致,袖口还纹着图样。他的脸很英俊,岁月几乎没有让他的俊美打折扣,可岁月还是在他眉宇间,沉淀下了敛不去的肃杀之气,眼神也锐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狠辣。
一进门,他的目光就落到池映雪身上。
“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提完了安心上路,家里人不用担心,自会有人照顾。”男人的声音冷冽,即便是这样温和的语气,仍听着人脊背发凉。
一屋子小混混,平日里也是欺行霸市的主儿,对着这位九爷,连正眼都不敢抬,大气也不敢出。
池映雪倒没什么感觉。
吴笙说了,鸮让25号生存到交卷,说明肯定会遇见危险,如今他一进来,就要被人送上路,很符合关卡剧情,没毛病。
“我提了,你都能答应吗”他问得充满怀疑,且态度里毫无尊重。
一屋子人脸都青了,吓的。
九爷却微微一笑,很是和蔼“除了命,都行。”
池映雪点点头,决定信他一次“我是谁我在哪里为什么要抽签抽到红签会怎样”
“”连珠炮的问题,给九爷弄愣了。
“回答问题,这就是我的要求。”池映雪自认体贴地作了补充说明。
九爷“”
一屋子混混“”
拿签筒那个“九爷,他可能是抽到红签吓的,脑子不好了”
九爷抬手。
拿签筒的立刻闭嘴。
九爷沉吟片刻,一一作答“你叫猫五,是我们福寿会的人。福寿会杀了海帮的人,现在海帮上门,要我们抵命。老规矩,抽黑红签儿,抽到红签的,就要替帮会抵命。还有其他问题吗”
池映雪定定看了他良久,末了真心实意道“你这身衣服好看,能给我也弄一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