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干事, 我听老婆子说, 你这回来是准备来收养我家孩子的?”
对方直奔主题, 李胜利哪里得,当然从善如流。
“是啊,我看粟米跟毛毛俩孩子乖的很, 我跟妻子都很喜欢,加上我们自己这些年也没个孩子, 所以就想着收养他们姐弟俩, 就是不知道大爷家里愿不愿意啊……”
听着李胜利的话,抽着对于他来说, 是高级货香烟的粟得贵还没吭声,边上跟着来的粟得旺却不干了,先堂弟一步, 豁的一下站起身来,鼓瞪着双眼, “不行, 这事我不同意!”
开玩笑, 他们老粟家又不是穷的吃不起饭的人家,如果让俩个孩子,特别还是两个没了娘, 家里又有后娘进门的孩子,被外人给领了去。
知道的,说他们老粟家的人心好,让俩孩子进城里奔前程去了;
不知道, 还以为他们这是跟黑了心,亏待了这俩孩子呢!
这样的事情,身为老粟家族长的他,怎能愿意?谁都不能让人戳着脊梁骨的过活吧?
送儿女的事情要真发生在了他们老粟家,你让团子里另外两姓人怎么看他们姓粟的?你让十里八村其他村寨的人怎么看他们老粟家?
李胜利手里的烟都还没有收回兜里,边上的正主粟得贵都还没有发话,让他意想不到的是,第一个跳出来的人,居然是一个外人,额,或者是说是族人.
想着两个孩子的可怜境遇,看着面前蹦跶出来坏事的人,李胜利冷笑,也顾不得先前心里琢磨的,最好和平解决,不惜姿态放低,好顺利收养问题了。
“这位大爷,你凭什么不同意?”
可以说,李胜利这话说的极其不客气,态度着实把粟得旺怼的一埂。
气的他噎了半响,才顶着气的来了一句“就凭俩孩子是我们老粟家的人,就凭我是你想要收养的两个孩子的长辈,是他们的大爷爷!你说我能不能管?”
“呵……”李胜利冷笑,边上本拉着粟米的廖洁,看到丈夫被怼,她却是忍不住了。
身为一个女干部,工会主席,在家她虽然温柔贤惠,和蔼可亲,可她能坐稳眼下的位置,岂能没有两把刷子?
拉着粟米上前两步,护夫心切的廖洁,看着粟得旺与粟得贵,想着粟米姐弟俩的遭遇,她毫不客气的开怼。
“老粟家的人?你是老粟家的长辈?呵呵呵……我怎么就没看出来?”
廖洁真恨不得翻白眼,“如果照你自己说的,你是孩子们的长辈,俩孩子是你们家的人,那我问你,俩可怜的孩子上县里求医的时候,你在哪里?小毛毛命悬一线,跟阎王抢命的时候,你这个长辈又在哪里?”
想着毛毛受的那些罪,想着手里牵着的小丫头经历的那些担惊受怕,带着弟弟求医的四处无门,廖洁忍着心疼,鄙视的看着面前这些所谓的老粟家的人。
“哦,现在孩子好不容易挣回一条命,眼下看着是好了,你们这些漠不关心的人,就好意思来逞大人,说自己是孩子们的长辈啦?当初孩子需要你们这些长辈的时候,你们在哪?啊,我就问你们,你们在哪?眼下来充长辈,脸呢?”
廖洁这番不客气的打脸,搞的根本不知道粟米姐弟遭受了什么事情的粟得旺瞬间傻眼。
在他看来,今天这位李干事领着老婆,前来说什么要□□的事情,只不过是先前对方下乡来开扫盲班时,看中了他们老粟家的这俩孩子罢了,哪里知道内里的这些事情?
这些日子看不到粟米姐弟,粟得旺乃至整个团子里的人,怕都只以为,俩孩子是因为天冷,窝在家里不出门耍来着呢!
眼下突如其来的,听到了廖洁怼他的这些话,粟得旺傻眼了,哑口无言,下意识看向自己什么坐着的,一直不吭声,只知道抽烟的堂弟。
他站起身来质问,“老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两个孩子上县城求医,三毛差点死了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他这个堂爷爷一点都不知道……
怎么回事?粟得贵不想说,所以对堂哥的质问沉默以对。
看到堂弟如此一副死样子,粟得旺心里也恼火,一屁股坐回凳子上,恨铁不成钢的扫视着倒霉催的堂弟与弟媳妇。
如此模样,惹得粟得旺身边的老妻连连拍着他的手安抚,回头看着老妻担忧关心的眼神,最终粟得旺摇摇头歇了火。
眼下这幅场面,不要说廖洁有些了然,便是边上一直任由妻子发飙,自己守在一边的李胜利,心里也琢磨出了这里头的事情来。
可正是因为眼前的这一幕幕,让他想通了背地里的事情,他才会对着老粟家,对着粟得贵这一家子的人更加不屑。
这一屋子都是些什么人啊……
他也不同情眼前这个爱冒头,其实却什么都不知道的所谓粟家大家长,李胜利只拿眼看着默不吭声的粟得贵,还有紧挨在他身边的老太太马芳兰。
“大爷,大娘,别的事情暂且我们都先不提,就直说眼下收养这事。
二位,我跟妻子是很诚心的想要收养小米丫头跟毛毛的,别的我不说,最起码俩孩子跟了我们,吃喝却是不愁,孩子再大些,我们夫妻送他们上学,让他们学知识,学本领,将来我们夫妻还能给他们找一份稳定的工作。
当然,最重要的是,俩个孩子你们家生养一场,我们夫妻也不会让你们白忙活。
如果二老同意我们收养,我跟爱人出两百块钱,权当是给你们家这几年的抚养费了,二位看如何?”
“两,两百块钱?”马芳兰惊的下意识复述,眼神却紧盯着许诺此话的李胜利,生怕是自己幻听了一般。
“对,两百块钱,全了这几年你们对俩孩子的养育之恩。”
边上一直被廖洁牵着的粟米,听到李伯伯说,他们居然还要给这一窝的辣鸡们两百块,全什么养育之恩,她那不屑的唇角,简直都要抖上天了有木有?
狗屁的养育之恩呀!
以前他们姐弟是亲妈护着,亲妈养;亲妈死后,在她来之前,俩孩子过的那叫人过的日子?
后来等她来了,养活他们的是她粟米,粟米好不好?
心里气愤不屑,粟米却也知道,凭着李胜利夫妻的为人性格,他们之所以给这两百块,估计也是想帮他们姐弟买断,所谓的这份亲情。
可怜自己累死累活,废了老鼻子的劲,才挣了将将一百出头,她当初为了二十块钱的医药费,都只差没有下跪求情,眼下他们姐弟,居然能值两百块钱的巨款?真是便宜死他们了……
粟米心中愤愤然。
“老李我不同意!为什么还要给他们钱,一句话给不给收养?如果不同意,也行,让他们家把我们给孩子垫上的一百医药费拿出来!”
如果说,先前来的时候,廖洁心里还跟丈夫想的一样,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算个事的话,在看清楚老粟家一屋子人的真面目后,一心想要收养粟米姐弟的廖洁,心里立马换了方法。
她的钱,宁愿丢给街边上的乞丐,也不想给这一屋子的混蛋啊!
李胜利看到妻子出头,哪里不知道她的想法?
他想着这样也好,一个□□脸,一个唱白脸,估计后边的事情也好办很多。
比在给钱与拿钱的对比下,以老粟家的为人,定然是想着拿钱的吧?
“考虑的怎么样,二位可答应?”
他们可答应?
当然是答应啊!
先不说三妹几个小怪物,她是巴不得她有多远就滚多远;
三毛虽然是男孙,先前听说要领养的时候,她心底多少有些舍不得,总还是给二儿子着想着的;
可这些考量,在舍一百跟挣二百之间,在里外里三百块钱的巨大差距面前,马芳兰的内心已经动摇了。
先不说勾的她心痒痒的二百块钱了,就说倒霉三毛治个破病,居然还要一百块!那是多么巨大的一笔款子?
是,他们一家子劳动力是多,可一年忙到头,舍不得吃,舍不得喝的,省吃俭用好几年也不一定能存的下一百块钱!
已然心动,马芳兰忐忑中带着焦急的,急切看向身边的粟得贵,“老头子……”
作为老夫老妻,马芳兰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动作,粟得贵就知道老妻心中所想。
其实不要说老妻心动,就是他粟得贵,心里也是心动到不行的呀!
现如今,一百块钱能卖多少东西?
他算算啊。
大致算一算就可以知道,一百块钱在如今能买八百斤左右的大米;
能买一百三十五斤左右的上好猪肉;
能买四百几的盐;
还能买最少一百三十斤的菜籽油;
一百块钱老值钱老值钱了……
想他一个地里刨食的老农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一次性看到过这么多钱,手里也不曾一次性经手过这么多钱,说不心动,那是假的吧?
不过对方给的这么干脆,想着曾经李胜利在他家借住时,对俩死崽子的喜欢,肯定不会掏一百块钱的粟得贵,即便是心里已经愿意,让两不值钱的孙崽女滚蛋,面上却还要坚持下的。
“一百块卖了我们一家子都没有,你们要领养也行,不过二百太少。”
买菜都还要讨价还价呢,他给出去的可是两个大活人!这价钱不也得商讨一翻?
固然,若是能多要点更加好,万一要不来,两百也是极好的,但是态度总是要摆出来的,毕竟万一要是要来了更多的呢?
粟得贵的讨价态度,侥幸心里,直接堵的身边还沉默的粟得旺不干了,这弟弟,完全当他这个做哥哥的人是个死的呀!
“老二!你这是想要干……”粟得旺才想以哥哥的身份教育弟弟,不料却被自己身边的老妻拉住了,“你个倒霉婆娘,拉我干什么!”
被骂了的大奶奶,也就是粟得旺的老妻,没好气的瞪了丈夫一眼,难得态度强硬,“你可省省吧,这事啊你个堂爷爷说了不算!人家是亲爷爷,你是堂爷爷,你算老几。”
被老妻怼了,又看到边上装作视而不见的堂弟夫妻俩,粟得旺心里是拔凉拔凉的呀。
有些灰心泄气,“算了,我不管你们了。”
说完,粟得旺招呼着老妻,泄气的抬脚就走。
至于粟得贵,是一直目送自家爱管闲事的堂哥离开了,他才一改刚才对堂哥的沉默以对,复又看着李胜利。
“李干事,您是本事人,想必也不差钱财,可我们不一样,我们老农民命苦啊,养大个孩子不容易,吃喝拉撒哪样不要钱?”
目送粟得旺夫妻离开的李胜利夫妻,人还没有被反对意见声最大的老头,甩袖离去的变故醒过神来呢,面前的粟得贵居然已经琢磨怎么跟他们讨价还价了。
不得不说,面前的老夫妻俩,是个人才呀!让人不屑不耻的超级人才!
被粟得贵态度给气乐了的李胜利,表情不变,明显冷了两个度的声音,却显示了他心里的不平。
“那你说,你想要多少。”这样的人,喊他一声大爷,他都觉得对方不配。
粟得贵也知道自己不好意思开口,忙眼神示意马芳兰。
看到老头子的眼神示意,马芳兰急忙跳出来要价,“我要四百,两个孩子呢,养这么大不容易,起码也得两百一个吧!”
等她狮子大开口的要完四百块的巨款,眼角瞄到老头子露出满意的神情,马芳兰知道,事情自己办的合老头子的心意。
四百!呵呵呵……
李胜利与廖洁夫妻俩相视一眼,夫妻俩无声的交流。
说实在的,不要说四百,就是八百,就是一千,只要能把俩孩子带离火坑,他们夫妻都是愿意的。
钱没了可以再赚,要是让俩孩子继续留在这里,将来还不知道俩个小家伙得遭多少罪!
临出发前,他们就猜到了这家人的无耻,他们夫妻可是把取出来的全部积蓄,一千二百块钱统统带上了的。
不就是四百块钱吗,他们可以给!
“行,四百我们给,但是二位得给我们写个字据,钱我们给了,但是,从此以后两个孩子就跟你们家所有人没有任何关系了。”
“行。”粟得贵应的也干脆。
孙崽女多,舍两个换四百块,怎么算都划算!
至于先前想到毛毛是男娃,要给二儿子留后的问题?
呵呵,反正还有儿媳妇不是,又不是生不出来,孩子会有的,孙子也会有的,在巨款面前,这些都不算个事……
负气离开的大哥那边也没事,等时候钱到手了,他就让老婆子买两瓶好酒,自己提溜着去找大哥说说话去。
先前李干事说的那些,让孩子读书,找铁饭碗的事情,他可不管面前的李干事能不能做到,反正有他这些话打底,自己再操作让老婆子配合一番,到时候即便是他们拿了钱,他们家的名声也不会坏!
至于为什么?
像他这样一心为儿孙考虑的爷爷,在知道孙崽女是跟着干部去城里过好日子去了以后,他怎么可能拦下孙崽女去城里享福呢?
必然是得割舍下内心对孙崽女的疼爱,含着血泪也要成全孙崽女呀!
这么说来,人人只有说他粟得贵大气,一心为孙崽女考虑的份,哪有说别的的道理?
他可是亲手送了孙崽女去城里享福去了呀,是所少人烧香拜佛求都求不来的?
心里早有谋算的老人精子粟得贵,心里依然美滋滋的谋划开来,却又哪里知道,李胜利先前之所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说那番话,本就是他猜中了他的心思,为了顺利收养到粟米姐弟俩,才特意那边说的呀。
当然了,眼下一切顺利,只要能收养到粟米姐弟,他们离开后,老粟家的这群人面兽心的家伙,到底对外会怎么说,怎么编排,李胜利跟廖洁根本就不在乎。
“小廖,掏钱。”吩咐完身边的妻子,李胜利看向眼里闪着精光的粟得贵。
“老爷子,钱,四百归你,俩孩子归我!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粟米跟毛毛俩孩子,今天我们夫妻就领走了。
以后孩子姓李,跟你们粟家,跟你们粟家的任何人就没有关系,他们只能是我李胜利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