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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心

那边阮从焕已到前厅, 对着上座的晏玉楼拱手再次答谢。晏玉楼自不会受他的礼,将他虚扶一把落座。

阮从焕惭愧不已, “多亏侯爷及时赶到,否则”

于私,他们是姐夫和小舅子。于公,他们是上级和下属。面对位高权重的小舅子,他向来以不敢像寻常姐夫那般随意。态度上十分恭敬,晏玉楼早已习惯。

世间最难猜的是人心, 从表面上看四姐夫与几年前并无二致。思及清明说的话,她再看阮从焕时难免带了几分审视。

“这是在家里, 四姐夫还中唤我无归吧。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阮从焕脸上的胡茬刮尽, 神情依旧憔悴。眼窝深陷眸中无神, 闻言苦笑一声,“我一人受苦事小, 可怜浒洲百姓受苦。这些日子我被关在那暗无天地的地方,没有一刻不害怕有人借机大乱浒洲,没有一刻不担心家中的妻儿其实早在那之前, 我就隐约有些不祥的预感, 只是料不到那些人竟然胆大至此。”

他既然能留下那样一封信,必是有什么不好的猜测。

“四姐夫可是发现了什么”

他沉重点头, “灾银被劫之后, 我日夜寝食难安。浒洲原本不是富庶之地,百姓生计本就不容易。我身为一方父母官看在眼里急在心头,恨不能生剐那些恶人。连百姓的活命钱都敢抢, 可见他们早已泯灭人性。案发之后,我即命人封锁各处关卡,对于来往商贾更是严查盘问。我出事前两天,饶洲杜将军府上来人,说是有要事与我相商,约我在天香楼见面。”

晏玉楼沉默下来,昨天黄元化也提到过杜将军府上派人来要通关文书。难道这事和杜将军府那边有关

“那你可有见到将军府的人”

“未曾,我初进也很感诧异,不明白将军府的人为何会约我在燕霜姑娘的房间相见。后来一想或许世家公子都喜欢谈事时有美相伴,所以放下疑惑独自进去。我是左等右等,也不见将军府的人。燕霜姑娘一直陪我说话,在喝了她倒的茶水后我便人事不知。待我醒来时,就在那间暗室里。”

说到这里,他脸上惭愧之色更重。

“都怪我大意,着了别人的道。”

晏玉楼一直盯着他的表情,从说话的语气到神态完全看不出破绽。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杜将军府确实可疑。但是反过来想,如果换成另外一个人和她说这样的话,她会认为是行山王的挑拨离间之计。

这事越发的扑朔迷离,四姐夫当真是无辜牵连还是被人利用

“四姐夫不用自责,他们既然有心算计,一计不成还会有另一计。被算计的人防不胜防,哪里能躲得掉。”

“你说得对,在暗室里我也是这般想的。那些人没有要我的命,我就想多听一些消息。只是这段日子除了老鸨就是燕霜姑娘,我没有听到第三个人的声音。而她们的谈话也十分谨慎,那老鸨许多事情都不明就里,暗处都是燕霜在行事。可惜燕霜已死,否则我们还能审问出一些消息。”

死无对证,他说的话其实无从考证。

晏玉楼心沉得厉害,垂眸凝思。

阮从焕皱着眉,长叹一口气,“其实我疑心杜将军府也不仅是因为这一桩事,无归远在京城怕是不太清楚。在饶洲杜家就是土皇帝,程梁一个知州都要忌惮几分。杜家人不光行商牟利,且背地底还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饶洲治下的固县,县令方简盘剥民脂民膏连过往商贾都苦不堪言。你可知他仰仗的是哪般他仰仗的是自己的妻子与杜家二老爷的宠妾是亲姐妹,同是宣京龚家的姑娘。”

龚家的行事,晏玉楼是知道的。龚家门第不高,所出姑娘要么嫁进小门小户为妻,要么在高门大户做妾,两者都不值得一提。以往她鲜少注意到这样的跳梁小丑,不想这网倒是撒得广。

固县之事她亲历过,确实是太过明目张胆丧心病狂。无论杜将军有没有问题,固县那里都是要整治的。

“竟然还有此事,当真是胆大包天”

沉默一会儿,两人说起灾银被劫的事情。浒洲各处关卡森严,那笔银子数目巨大,但凡有踪迹必会被关卡拦住。

晏玉楼明白他的言之下意,杜家在这个节骨眼上又是要见他又是向黄元化索要通关文书,行迹十分可疑。

只是杜家是康泰布的一步重棋,他们对大启的忠心应该是毋庸置疑的。难道真的又是人心易变,杜家对大启生了二心

“四姐夫认为是杜家做的”

“我不敢确定,但是他们确实行迹可疑。在这段被囚禁的日子里,我想过一些自己先前没有想过的事情。既然我浒洲不能通行,那些人会想什么法子把银子送走呢隘云关在浒洲和饶洲之间,浒洲不能行,只能走饶洲那条路。饶洲知州程梁是个小心谨慎的,必是与我一样严查各处关道。这么一来,那笔银子困死在我们两洲之间无法送出去,幕后之人必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此时冒出来要文书的人,难道不是最可疑的”

如此解释确实合情合理,唯一不合理的就是杜家的身份。为什么偏偏是杜家杜家是康泰帝埋在饶洲一枚重要的棋子,叛变的可能性极小。

但有一句话四姐夫说得倒是没错,那些人必定是急了。软禁一洲知州,还刺伤另一洲的知州,这般行径确实说明背后之人狗急跳墙。

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前,晏玉楼不敢轻易断言杜家的反心。因为一旦下定论,杜家面临的就是灭族之罪。这罪牵扯甚广,不说灭九族,至少嫡系一脉全部要人头落地。

杜家要真被灭,那些先帝埋在暗处的人必会心寒。到时人心焕散,行山王又无人掣肘。长广王那边暗中制约之人若是害怕落到同样的下场,说不准会明哲保身,岂不又助长长广王的威风。

两王要是没有人牵掣,不知要掀起怎样的风浪。

“此事非同小可,我定会查明真相,绝不放过一个恶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忠良之人。”她深吸一口气,转而问道“四姐夫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可苦了我四姐。平儿走丢的事情,确实有她的疏忽,我这个做弟弟的在此跟你赔个不是。”

阮从焕哪里敢当她的赔礼,当下急得站起来,脸色却是有些不虞。

她心知此事四姐确实有错,男人生死未卜之时,她身为当家主母更应严闭门户看好孩子。平儿被拐一事,四姐夫有理由生气。

“我已说过她,她很是自责。”

阮从焕沉默不语,脸色依旧难看。

良久,道“平儿是阮府的大少爷,走到哪里都应该有丫头婆子跟着,他怎么会独自出府,还被人拐走为何安儿无事”

晏玉楼心一惊,他这是什么意思思及清明的话,她心头狂跳,莫非四姐夫真的怀疑安儿是四姐和其他男人苟且生下的孩子

“罢了,平儿已经找回。无归放心,我不会责怪你四姐的。”

这哪里是不责怪的意思,分明是离了心。

恰在此时,采翠急急惊慌地跑进来,也顾不得向阮从焕行礼,“侯爷,您快救救晏实大哥吧,四姑奶奶要把他打死了。”

晏玉楼大惊失色,在阮从焕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主仆二人已飞奔跑远。

主院内,晏实被绑在长凳上。阮府的几个家丁人手一杖,正毫不留情地打在他的身上。他的嘴巴被堵,身体被绑背后已是血肉模糊一片。

“住手”

晏玉楼大声喝止,那些家丁不敢再动。

晏琬琰脸一白,“你们别停,今天不打死这个惑主的奴才,我对不起晏家的列祖列宗。”

晏玉楼人已赶到,站在晏实的身边。那些家丁哪里还敢下手,一个二个缩着脖子。采翠让人解开晏实,晏实站都站不稳。

说实话,晏玉楼现在都快气炸了。

晏实无论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自有她这个主子来处理。四姐怎么能越过她这个主子,直接处置她的人。

要不是碍于四姐的身份,晏实怎么会乖乖受罚。

“为什么四姐为何要杖责我的人”

面对晏玉楼的质问,晏琬琰很是心疼。她的这个弟弟可是整个荣昌侯府的骄傲,身为晏家唯一的男丁,怎么可以和男子纠缠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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