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喝口水吧。”
一个被砍好的竹子, 边上还扯了一块布挡住扎嘴的毛刺送到嘴边,徐先生裂开的嘴唇微微张开, 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喝下这一口水。
喉头迅速的上下滚动了几下,身体勉强恢复了一些力气, 徐先生才推了推竹筒。
“颀儿,你也喝一点。”
“嗯。”
见他能说话了, 林颀没有推辞,拿起竹筒一饮而尽,喉咙里火烧火燎的感觉才稍微好了一些。
又抓了一把积雪将竹筒随意擦了擦,林颀在心里忽然感慨。
他还记得阿玛曾经和他笑着说,作为冬天里唯一的一抹绿色, 竹子真的是太伟大了。
如今, 他也确实感觉到了, 竹子的确很伟大。
否则的话, 他当真没办法去寻得水来给师父喝。
喝了点水,虽然身子依旧有些寒冷, 但是林颀感觉到身体力生气了一股子力气,他看了一眼靠在树后躲着寒风的徐先生,他似乎又虚弱得睡着了。
不过大概是因为喝过水了, 他看起来脸色好了许多。
拿起手上的一把菜刀, 林颀再次感谢阿玛。
当初石曲哥哥把他的行李收拾好之后,阿玛死活要叫他带上这把菜刀,说是出门在外, 防身用。
最后他顶着石曲哥哥的眼神收了下来,没想到,这把刀现如今竟然却成了最大的功臣。
若不是这把菜刀,他大概就要和徐先生饮恨在这不知名的荒郊野岭了。
说起来,这一次,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幸还是不幸了。
事情要追溯到两日前。
第一次出远门的林颀乖巧懂事得很,除了在旁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之外,其他时候就乖乖地坐在马车上。
徐先生自然也不会赶马车,但是他作为当代大儒,自然少不了追随者。
负责照顾他们起居的是一位叫做赵叔的,林颀不知道他的姓名,但是赵叔显然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一路上打点吃住衣物等等,全部一手包办得妥妥当当的。
徐先生显然和赵叔认识已久,他的许多小习惯都被照顾得熨帖,比如说喝茶只喝七成热的,马车里喜欢放一个香包,吃食上偏好比较寡淡的口味。
就算是餐风饮露,赵叔也能时不时在这大冬天里找到一两个野味来,给他们打打牙祭。
一路过来走了足足有半个月,一点事情都没有。
只是这一次,他们路过一个很小的村落时,却出了意外。
那天,他们本来已经又要在外面露宿,赵叔甚至已经开始找合适的地方,却没有想到,在暮色中看见了一丁点儿火光。
林颀眼神最好,他一看见,就立马喊了一声赵叔。
“赵叔,你看前方,有火光!”
赵叔也放眼望过去,点点头,一张经常被风霜扑打的脸上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
“如此甚好,这两日先生不曾洗浴,怕是已经耐不住了,我这便赶马车过去,希望能够得好心人收留,买一桶热水给先生洗洗。”
“是啊,师父今日还在嚷嚷,说是头发都腻了呢。”
林颀一听要过去,心里也松快了不少,乐呵呵地说道。
这几日徐长清在马车上呆着,自然也露出了一些他的小毛病,不过都是文人们常见的小问题,无伤大雅,林颀并不觉得有什么,反而很体贴地每每有了热水,就先帮徐长清洗洗头,毕竟徐长清当真是那种文书生,肩不能挑的,很多事情都需要有人来服侍。
眼下看见可能要有村落了,他自然也很开心。
而且,一般赵叔虽然不说,但是总会也有一桶小桶的热水让他擦洗的,他自然也很欢喜。
两个人没吭声吵醒马车里睡得香甜的徐长清,赵叔挥舞着鞭子,往那村落过去。
只是他们靠得近了,不由得有些纳闷。
这远看的时候不觉得,现在近了,怎地这火光如此之大?
又靠近了一些,赵叔猛地一扯缰绳,马一吃痛,吁嘘嘘地发出了嘶叫声。
“安静!”
一记鞭子摔在马身上,马立即安静了下来。
“怎么了赵叔?”林颀从帘子后头探出脸来,不解地问。
徐长清也被这猛地一停脑袋磕在了角落上,有些烦躁地同样伸头正打算看看什么情况。
“进去!”
手臂一伸,赵叔直接将两人推进了马车里,鞭子一甩,扭头就架着马车飞奔而逃!
“这……”
林颀摸了摸被那根铁臂推过来有些吃痛的鼻子,眼角还带着点泪看着徐长清,“师父,赵叔他这是……”
还不等他问话,鞭子破空之声再次响起,那马一吃痛,撒足狂奔,马车里头的两个人直接摔做了一团。
“先生、颀儿,你们扶稳了,现在是逃命的时候了!”
帘子外赵叔的声音带着凝重和肃穆,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马车飞奔在不算十分平整的路上,只把他们的屁股都颠得要开花了!
“逃命?怎么回事?”
徐长清心里一紧,双手死死抓着窗沿,连忙问道。
一双鹰眼往后回头一看,数道不甚明显的黑影在渐渐变暗的暮色中越发的让他心惊了,赵叔努力冷静,沉声解释。
“我们方才看见有一道火光,本以为是有村落想过去看看,但是我方才凑近一看,那火光巨大,若是一般村民做饭,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大的火;再者,我听到了一片马的嘶吼声。”
徐长清顿时心里一惊,“你是说,有马贼?!”
“不错!”赵叔挥舞着鞭子,死命抽打在那马的身上。
“那火光定然是那马贼抢劫了村落了之后放火所致,我们方才离得远些,但是眼下,他们已经发现追了上来了!”
他话音刚落,林颀立即掀起了那帘子往后一看!
果然,虽然看得不够真切,但是确实能看到身后有类似骑着马的影子在动!
而且,人数还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