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琼的婚期定在及笄礼后的六月二十, 时间可谓是相当赶了。也不知圣上是出于什么心里选的日期,节奏快的好像是怕英勇候府反悔似的。
添妆这日, 晨起时天阴阴的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一直下个不停, 湿答答的很容易湿了衣摆鞋袜, 给上门的客人带来了诸多不便。
石静怡一早醒来就感觉头晕目眩, 浑身乏力, 挣扎了好几下才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揉了揉抽痛的头,嗓音沙哑地朝外间唤道“来人”
话音刚落, 大丫鬟红叶从外间进来,“太太醒了, 这会儿要起么”
说话间动作麻利地倒了一杯温水送到她手上。“先喝杯水润润喉吧, 外面正下雨呢, 瞧您的脸色不好, 西府那边还是别去了吧派人说一声, 将添妆礼送去也一样,想来那边也不至于挑理。”
“太太这个情况, 得请个太医来看看才是, 这白大夫总说没大碍, 多休息少劳累,可这都多久了,非但没好转,反倒这精神头越来越差。”
石静怡喝了半杯水, 嗓子总算不那么干了,笑了笑道“那可不成,圆圆可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同她娘又是亲如姐妹的手帕交,这么大的喜事我又怎么能不到场呢。”
“至于请太医,等今儿个从东府回来再说吧,你也知道我最打怵吃药,那些个太医没病也能给你开上一堆药,我真是恨不得能绕着他们走,只要一想到被一碗碗苦药汁子包围的场景,我就想夺门而逃了。”
府医白大夫给她看过几次,都说她的身子没毛病,也不用吃药,感觉累了只需多休养就好。
可这都大半年了,疲惫虚弱的状态不但没有减轻,反倒有了加重的迹象,这让她心里对白大夫的医术产生了一些质疑,想着也许是各人有专精,刚好白大夫就不擅长这一块吧,换个大夫看看倒也使得。
红叶噗嗤一笑,“知道,知道,奴婢伺候您这么多年,还能不知道这个只是您也不能因为怵吃药就讳病忌医不是,让太医瞧瞧,也是图个心安。”
“好好好,说不过你,就依你。扶我起来,收拾妥当早些过去,还能帮着招待一下客人。这雨下的,真不是时候。”
换好衣裳,红叶给她上了个桃花妆,粉嫩的妆容稍微遮盖了一些惨白的脸色,显得精神了不少。
石静怡选了个同衣裳妆容配套的首饰戴好,又交代红叶道“让人告诉先生一声,蓉哥儿今儿个的课先停了,西府那边今儿个热闹,让他过去玩吧,就是留在府里也学不进去,心都长草了。”
“是,奴婢记得了。”
用了一碗燕窝粥,又去给贺氏请了安,就准备过去那边府里。
出了正院,带着丫鬟沿着回廊朝二门走。
刚到拐角处,就见苏姨娘的丫鬟青苗领着白大夫迎面匆匆而来,连走带跑的看模样很是着急。白大夫的发髻都因为跑动的剧烈而歪乱了不少。
石静怡站定,待二人来到面前,上下打量了两人几眼,疑惑道“何事如此着忙”
青苗和白大夫不得不停下来见礼,青苗语气急切道“回太太,苏姨娘早起时肚子疼,见了红,奴婢急着让白大夫去看看。”
白大夫见过礼后垂手立在一旁,并不插话,只是脸上的表情隐隐透着急切和不耐。
石静怡“哦不是一直都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见了红,通知老爷了没有”
青苗头垂的很低,懦懦地回道“老、老爷昨夜歇在姨娘屋里,夜里还叫了几次水,这会儿自是也在的。”
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昨儿个晚上姨娘屋里闹得动静极大,这见了红,想来是动了胎气,也不知姨娘这胎还能不能保得住。
石静怡自然听懂了青苗话里的意思,只是没想到这俩人如此的百无禁忌,那位苏姨娘的肚子也快有八个月了吧,就不怕搞得一尸两命这到底的急色成什么样啊真想对他们二位说一句佩服,佩服
眼尖地注意到白大夫在听了青苗的话后,拳头紧握,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好似在强忍着什么痛苦一样。
她心中一跳,联想到了某种可能,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原来如此,那就快去吧。既然老爷在那边,我就不过去了,还得去西府走一趟。”
话音刚落,白大夫不顾礼数一阵风地跑远了,那慌乱的身影仿佛天要塌了似的。
红叶眨眨眼睛,疑惑道“太太,这位白大夫这反应怎么这么奇怪”
石静怡笑了笑,转头对她耳语了几句,红叶眼睛大睁,一脸的呆滞。
“啊不会吧”
红叶回想了一下刚刚白大夫的表现,觉得太太猜的八成是真的,那白大夫果然是对苏姨娘起了龌蹉心思。
看着人模狗样的,内里的心思却脏的很。
因是个雨天,出门就变得很不方便。一些同英勇候府关系一般,不是很亲近的人家便没有亲自上门,只派了下人送了添妆礼了事。
这样一来,上门的人就少了一大半。
石静怡到时,贾敏早已经来了,和姜暖一起帮着音遥招待客人。
几人见她来了,忙迎上前,音遥和贾敏一左一右挽起她的胳膊往屋里带,音遥嗔怪道“怎么还亲自过来了,听璃丫头说你身子不爽利,这天还不好,很该待在家里好生养着才是。”
贾敏也说“二嫂说的是,打眼瞧着你可是瘦了不少,就没请个太医好好瞅瞅”
姜暖闻言也盯着她看了几眼,点头道“确实瘦了不少,脸色看着也不大好,侄媳妇可别不当回事,身子要紧。”
石静怡无奈苦笑,怎么都是劝她看大夫的,好像她已经病入膏肓了似的。“好,今儿个回去就请太医来看看,其实我们府里的府医医术还是不错的,他就没看出来毛病来,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毛病。”
进了荣禧堂厅堂,分别给贾母和在场的王家和史家等各家亲戚的长辈见了礼,贾珍辈分小,基本上在座的都是婶娘祖母辈的,这一圈见礼问候下来,不免出了一身的虚汗,脸色也更白了些。
音遥几人见她那样,心中实在担心,便将人扶到了后院的厢房休息,想着请太医来看看,被石静怡严厉阻止了。
人家这大喜得日子,她却跑到人家请太医看病,这种没脸的事情她可做不出来,再着急也不差这一半天的,又不是什么急症,就是浑身没劲冒虚汗,歇歇就没事了。
大伙见她精神还好,便没有继续坚持。
毕竟这个日子也确实不大好请太医上门,传扬出去,指不定被人编排成什么样。
贾琼嫁的不是一般人,皇家更是要脸要体面,容不得别人非议诟病。若是有什么不妥,日后她在夫家也难做。
休息了半晌,石静怡感觉好了不少。同大伙聊了些家长里短,用过了午膳,送了添妆礼就回去了。
回府后就听说苏姨娘的胎勉强算是保住了,只是在生产前得尽量卧床好好养着。既如此,她也就丢开手不管了。
让人拿贾珍的名贴去请了太医,来的是个眼生的太医,年过六旬,须发皆白,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看着不像太医倒像是个游方道士。
管家说太医院里平日常请的太医不当值,就这位老先生闲着无事,便求爷爷告奶奶地请了回来。
老太医给石静怡把了一会脉,眉头就紧紧的拧了起来,看着石静怡的眼神也变得有些晦涩莫名。
红叶和红朵俩丫鬟在一旁看着心惊肉跳紧张不已,不自觉地攥紧了双手,生怕老太医说出什么惊吓之语。
石静怡轻声询问“可是有什么不妥”
老太医最腻歪遇到这种后宅阴司,一个不好他们这些医者不但捞不到好,还会跟着吃瓜捞。可医者父母心,遇到了让他装作看不见也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于是斟酌地开口问“夫人这种症状持续多久了这期间可有服用过什么药”
石静怡想了想回道“大概是从半年前开始的,年节期间事多繁忙,疲累些倒也没往心里去。后来府医看过几次,均说无事,只是不适的症状却要越来越重些。至于药物倒是未曾用过什么药。”
太医“不瞒夫人,夫人的病症是因长期服用一种令人衰弱的药物所至,一开始只是微感疲惫,渐渐会越来越虚弱,到最后五脏六腑衰竭而亡。”
停顿了一会又大喘气道“不过好在用药时日尚短,药量也小,并没有伤及夫人根本。只要停了药,再调养一段时日便能大好。回头老夫开个方子,按这个方子喝上一个月便可。”
话说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石静怡脸色煞白浑身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