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想要留下与自家父皇同榻而眠, 想法自然是美好的,然而理想与现实的差距难以逾越。
等胡亥喝完了碗里的最后一口粥, 他就听见了自家父皇平淡的声音。
“陈牧在外等你, 你用完膳便随他回宫休息。”嬴政道。
胡亥闻言身体一僵,艰难的咽下最后一口粥,看向自家父皇的目光中满是控诉。
“父皇,天已黑了,您居然还要撵儿臣走?”胡亥可怜兮兮道, 意图勾起自家父皇对自己的怜惜。
然而……
“你要留下打扰朕休息?”嬴政放下手中的书册,抬眼看向胡亥问道。
再过几天便是蜡祭, 这小子便年满十岁了, 岂能再如以前一般赖在他的身边。
胡亥闻言一怔,都怪今晚的灯光太过柔和,恍惚间让他在自家父皇脸上看到了一丝脆弱。
胡亥……
这肯定是错觉!但是, 他, 他认输了。
他不能打扰自家父皇休息!
胡亥慌忙站起身来,对着嬴政行礼道“父皇请安心休息,儿臣这就告退。”
说完,垂下视线, 抬腿便向外走去。
嬴政见刚刚还赖着不愿走的胡亥转变的如此之快, 哑然失笑,这小子的软肋也太过明显,太好拿捏了些。
不过胡亥如此看重他,倒让他有些不忍了。
嬴政看着胡亥有些落寞的背影, 心中一叹,这还是个孩子,放纵一次,又有何妨。
胡亥正向外走,突然感觉肩膀一重,他回头一看,便看到了自家父皇。
“你这次便留下,不过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嬴政单手按在胡亥肩上,声音较之刚才柔和了不少。
胡亥反射性的摇了摇头,只此一次怎么可以?
见到胡亥的反应,嬴政神色漠然的想要收回手,却这小子已经转过身伸手就搂住了他的腰。
“父皇让儿臣留下,可不能食言。”胡亥死死的挂在自家父皇身上,小声道。
嬴政感到了瞬间的头疼,他果然不该给这小子什么好脸色。
……
胡亥开开心心的在自家父皇榻上蹭了一晚,直到几天之后的蜡祭,心中的愉悦又多了一些。
这是帝国一统六国之后进行的第一次蜡祭,自然与以往不同,要更为盛大一些。
前来参加晚宴不只是朝中诸臣,还有各郡县的士族名士,甚至是原六国残存王族。
胡亥也就有幸看到了众人精彩的脸色,多出来的这些人里,阿谀奉承者有之,怨恨屈辱者有之,惊愕愤怒者有之。
而这最后一部分惊愕愤怒的,大多便是因为看到了章台宫的窗户。
玻璃窗户有多透亮,花大价钱买了玻璃制品的这些人脸色就有多难看。
这其中有些消息灵通的,知道了玻璃与胡亥的关系,看向胡亥的眼神中便隐晦的带了些被愚弄的怨毒。
胡亥的精力大部分放在了自家父皇身上,小部分则给了身边的扶苏,至于剩下的全在这还算丰盛的晚宴上。
这些或明或暗的恶意,对他自然没有什么影响,甚至还让他的心情更好了几分,毕竟商节的交易对象都经过了挑选,这里面少有对帝国抱有善意的。
对于这些人,胡亥只能用四个字形容,那就是幸灾乐祸。
不过胡亥对此不在意,却不代表其他人不放在心上,一旁的扶苏也察觉到了暗中的波涛汹涌,将那些恶意的来源一一记在了心上。
若是有人想对胡亥出手,他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蜡祭结束,便又是新的一年。
胡亥的好心情持续了没多长时间,便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断了。
他家父皇不日便要出巡西北。
自家父皇宅不住要出巡,胡亥对此早有预料,虽然时间早了些,他也可以理解,反正他已经做好了随自家父皇出巡的准备。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次出巡的随行名单中没有他。
胡亥蹲在章台宫书房的桌案边,将出巡的名单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
最后愤愤的在蒙毅的名字上狠狠的戳了几下。
父皇不带扶苏王兄也就罢了,毕竟这咸阳宫中要有人看家,但是为何要抛下他?!
本公子心里委屈,本公子还要大声的说出来。
“儿臣有何错处,儿臣立马改正,还请父皇不要抛弃儿臣。”胡亥哀哀切切的说。
嬴政看着胡亥,也是十分无奈,他知道这小子现在的表情有大部分是装出来的,但是依旧让他头疼的很。
不过他既然已经做了决定,自然不是胡亥三言两语就可以改变的。
“如今是十月,天气转寒,此行又是去往西北,你身体虚弱,不宜前往。”嬴政耐心劝到。
胡亥的身体虚弱,冬日畏寒,旅途劳累之下更易出现问题,若非如此。便是让胡亥随行也未尝不可。
“儿臣如今日日随蒙毅习武,身体健壮的很,不会有问题的。”胡亥压下心虚,自信的说。
“不必多言,你在宫中好生休养便是。”嬴政道,他对胡亥的身体可没有什么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