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这个姐姐, 张敏静的脸色便有一瞬间的不太愉快。
瞬间,她似乎是陷入到了什么十分深远的回忆当中。
底下坐着的四个兄弟, 也大多都面露迷茫之色。
张敏静喝了口茶, 正巧有片茶叶飘到了嘴里,咀嚼了两下,才发现这茶叶是万幸从前研制出来的苦茶,入口微涩,可却总带着那么一股清淡的,又让人忍不住会为之沉迷的清淡香气。
“我姐姐”张敏静神色恍惚了一瞬, 说道, “那已经是很多年前了当年, 国家还处于战争时期, 我和姐姐本是一个镇上大户人家的小姐,后来在逃难的路上各自分散。为了逃命, 也都改名道姓,生怕被抓了去。”
“她改姓常,而我改姓张。后来就在这石桥村安家落户, 嫁给了当时救了我也就是几个孩子的爹。”张敏静说, “本来我是以为, 我们姐妹两个,此后就再也难遇见了。可我们两个长得实在是太像, 孩他爹去北京的时候。就遇到了我姐姐。多方打听之下,才知道,她居然就住在将军府, 成了将军府的保姆。”
陈晓白面上呆滞了一瞬,喃喃自语的说,“是常妈”
常妈便是在秦家待了有数十年的保姆阿姨。
那个时候四处战乱,唯有北京还算是太平。将军府门下没有人敢造次,大院里面多个人、少个人也是再正常不过。只是谁都没想到,这一个人,会引发后来诸多的事端。
听陈晓白提起这个名字,张敏静不由点点头,说,“是啊,就是她。”
陈晓白有话想说,可努力几次,未说出口的话都停歇在了嘴边,一个字都没能发出声,最后,只留下了一声冗长的叹息,“这不是造孽吗”
她再拿起那封信件,上面的内容写得清清楚楚
方玉雅打着为了秦千汐好的名头,不知道是怎么的,和当时化名常雪柔的常妈串通一气,要将孩子送走。
可孩子毕竟还是秦家的骨肉,不可能就这么丢弃。常妈便想到了这个距离北京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妹妹。
而姐妹这么多年,张敏静对于当初常雪柔丢弃她而独自逃走的事情却总是心怀芥蒂,因此,哪怕是接了万幸这个包袱,可这么多年来,都对她不好。
当时张敏静也以为,万幸痴痴傻傻,一直到六岁前,都不会开口说什么话,整天留着口水,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好像缺了三魂六魄似的,就剩下一个空壳子,以为她活不长了,便干脆没再管过她的死活。
也就是万幸六岁刚过后的那一年隆冬,一脚即将踏进鬼门关的万幸突然活了过来,自那以后,便像是换了个人。
张敏静这才开始重视起来,也因为不想再惹麻烦,将孩子干脆交给了主动提出了要求的三房。
本来一切太平,可谁能料到,后面发生的这诸多事情呢。
当时的方玉雅,说严乐明已经死了,而秦千汐却还年轻。凭着将军府独生女儿,她想再嫁谁不容易
何况当年秦千汐名满北京,著名学府,一手刺绣的好工艺,会谈钢琴,还会讲英语和法语,不光长得好看,性格也温柔,向沈荣思和秦国毅提亲的人,真真的就快把将军府前头的门槛给踩断了。
但是如果还带着一个拖油瓶那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所以,两个人一合计,干脆自私的打算,把孩子送走。
听完了这一切,陈晓白只觉得满目的荒唐。
“荒唐,简直是荒唐啊”张老爷子气的锤拐杖,满脸涨红,“当时千汐本就因为乐明的死身体虚弱,当时我和爱人不是没想过,让她将孩子做掉,否则就怕一尸两命。可千汐死活不愿,一定要将孩子生下,哪怕是吃了就吐,可还是在拼命地吃,终于挨到平安生产,最虚弱、最需要孩子的关头,孩子却、却”
剩下的话,张格文几乎已经说不下去了。
为了两个愚昧无知的女人自以为的一己之私,将一个无辜的孩子偷走,又活生生的逼疯了一个刚刚生产过后的母亲,还逼死了一个接连受到刺激而终于一蹶不振,抢救无效的老人。
这两个人
张敏静提起这个事情,也觉得丢人的很。
她的头不再像是往常那样的高高抬起,永远一副高傲的模样,终于缓缓的垂了下去,一手轻轻地抹了抹眼泪。
听完了这一切,陈晓白擦干了眼泪,然后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才发现喉咙已经胀痛到几乎无法说话。
她强忍着那股疼,说道,“张先生,沈阿姨和秦伯父跟我父母,他们什么时候会到”
电话里面说的很清楚。
已经弄清楚了所有事情的始末,双方老人谁都不敢、也不想再多耽误一分一秒,在确定了手链无恙之后,当晚便买了前往石桥村的火车。
算算时间,应该也快到了。
“她们在火车中途停站的时候,打电话捎人过来问过我。”张格文说,“火车明天一早就能到她们大概下午可以到村里。”
陈晓白点点头,“千汐姐来吗”
“来。”张格文提起这个曾经的儿媳妇,也是满眼的疼惜。
儿子已经没了,爱人也已经提前一步走了,他一个孤寡老人,孑然一身的,是真的拿秦千汐当成亲生女儿般的疼的。
明知道秦千汐可能此后不缺钱财之类的身外物,可他还是已经提前立下了遗嘱,将财产全都交给秦千汐了。
他叹了口气,说,“千汐还什么都不知道你秦阿姨的意思,是只告诉了千汐,说这一次过来,是来见万幸的。”
陈晓白沉着脸,点点头。
将所有人全部送走后,夫妻两人便回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