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祁煊大步走进来,身上还穿着提督的官服, 显然是还没来得及换, 就赶回来了。
稳婆正在给刚出生的奶娃清洗身上的脏污, 并剪掉脐带,薛妈妈和香巧都在一旁打下手。
这种时候,祁煊闯进来, 薛妈妈连手上的血都顾不得擦,忙上前将他挡在外面。
“王爷,这种时候您怎么进来了里面还没收拾好, 您先出去等等,等收拾好奴婢再去请您进来。”
祁煊哪有心思听她说这个, 连声追问“王妃可还好”
隔着一层落纱罩, 秦明月都能听到他的声音,也顾不得闭目养神, 喊得声嘶力竭“快让他出去, 别让他进来”
生了一场孩子,总算让秦明月明白现代为何总是有人说, 生孩子会让女人尊严尽丧。虽到不了那种地步,也不算太好, 尤其此时她下半身根本穿衣裳,一片狼藉, 他若是闯了进来,她简直不敢想象那种场景。
薛妈妈也忙对祁煊道“您看,王妃好着呢, 就是累着了。这里太脏乱,您还是避一避”
祁煊只得耐着性子去门外喝茶。
说是喝茶,不过是原地打转罢了。终于薛妈妈抱着襁褓走出来,他连孩子都没顾得看,就冲了进去。
屋里刚收拾好,香巧还在墙角的香炉里燃了香,但还是隐隐有一股血腥味。祁煊到了床前来,就见到她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阖着双目,面色苍白到透明,感觉像似要消失一样。
他心里蓦地一紧。这时她睁开双目,看了他一眼,笑了。
“你回来了”
他的心这才落到了实处,想扯着嘴角笑一笑,却发现有些笑不出来。只能半蹲在那里,握着她的手道“我听他们说你生了很久”
偌大一个男人,身材高壮,虎背熊腰的,蹲在那里就像似一座小山。可脸上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的脆弱,秦明月没见过的脆弱,即使他在掩饰,在笑。
“生个孩子这么麻烦,以后咱们不生了,有一个就行。”
秦明月忍不住抿嘴,装得一副有些黯然的模样“一个哪能够,再说,再说了”
“再说什么”祁煊还没会意过来,不过很快就明白过来了。“生个闺女也没啥,闺女好,闺女惹人疼”
见他这样,秦明月噗的一下笑出了声,挑眉问他“你没看孩子”
“没顾上。”
说不感动是假的,打从嫁给他以后,秦明月总是忍不住会想,嫁给他,是她这辈子做得最对一件事,而此时这种感觉更甚。
这时,薛妈妈抱着襁褓走进来,祁煊伸手管她要孩子。
可惜薛妈妈没敢给他,而是来到床前,小心翼翼地将襁褓里的奶娃放在秦明月身边。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是个小郡王,长得真好,以后定是一个美男子。”
祁煊错愕脸,看看奶娃,又看看秦明月。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乾清宫
太子在殿外等了许久,都未得到惠帝的召见,最后还是洪英的徒弟陈荣海出来,将他劝走了。
太子脸色阴沉,浑身充斥着低气压,一身朱红色圆领衮龙袍,胸背和两肩皆有蟠龙纹,袖下的手紧紧握拳。
“儿子得空了,再来给父皇请安。”
他刚转过身,哪知迎面撞上一个人。
正是二皇子。
比起太子,二皇子的长相更肖似惠帝一些,却没有惠帝阴郁的气质,反倒是风度翩翩的斯文。他一身皇子常服,身材消瘦却挺拔,看起来倒不像是个皇子,反而像是文士。
可太子才不会被这副面孔骗去,兄弟二人从小斗到大,太清楚彼此的为人。也就那些涉世未深的文人学子,才会被他这副斯文儒雅礼贤下士的面孔所欺骗了。
自己如今为何名声不佳,这次为何会在父皇的面前失宠,俱是因为眼前这人。
太子恨不得二皇子能死,他一死,就没人跟自己抢皇位的。同样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好弟弟也巴不得自己能死,死了好给他挪位置。
“皇兄,怎么未进去”二皇子笑着道,仿若两兄弟之间并无芥蒂。
太子咬着牙,压着嗓门“孤为何不进去,难道你不知道”
以前没人知道董文成是太子的人,大概也就二皇子心中有些数,可碍于种种原因,一直动不了他,任此人在沿海一带为太子大量敛财。可如今好啊,那安郡王无巧不成书,竟把董文成给拉下马了。
因为董文成落马,牵连了多少太子一系的人,二皇子一系也不吝于追在后面痛打落水狗。
这次与其说是大家对董文成落马乐见其成,重新进行利益地分配,不如说是惠帝为了给太子遮掩,所以才会草草结案。董文成死了,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死了。一些不知道但牵扯在其中的人也处置了,太子的名声保全了,可这并不代表惠帝心中没有芥蒂。
这不,最近惠帝对太子很是冷淡。
太子不高兴,相反二皇子就很开心。他觉得安郡王真是一名副将,自己笼络他,并没有白费力气,瞧瞧他给自己办成了多少事。
二皇子脸上笑着,言语之间却充满了诧异“皇兄不进去,为何皇弟必须知道,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蹊跷不成”
见太子牙关紧咬,下巴紧绷,双手握拳的模样,这里毕竟是乾清宫,二皇子也没有想痛打落水狗的意思,遂讪讪道“既然皇兄不说,那皇弟就不多问了。”
他几步上前,来到台基下,对送太子出来的陈荣海道“祁臻求见父皇,烦请陈公公帮忙通传一声。”
陈荣海笑着道“二皇子殿下稍后,奴才这便进去通传。”
不多时,陈荣海出来了。
“陛下请二皇子殿下进去。”
对比方才自己的久候,却没得到传唤,明摆着就是二皇子更得惠帝的眼。太子脸色又哪能好看,当即冷笑两声,拂袖而去。
昀哥儿刚过洗三,祁煊就爆发了,命富贵去找两个奶娘回来。
他这几日一直守在秦明月身边,看得出她十分辛苦。明明该好好休息,却要给昀哥儿喂奶,刚出生的奶娃饿得快,拉得多。坐月子是女人调理自己身体的时候,可她却连个囫囵觉都没办法睡。
祁煊才不会承认自己是吃醋了,明明是自己的东西,如今就变成儿子的了。关键他还不能跟屁事不懂的小奶娃较劲,就跟自己较上劲了。
秦明月不同意,并挑明了说不愿昀哥儿吃奶娘的奶。
之前薛妈妈早就提过备两个奶娘的事,她不好当她面拒绝,毕竟以他们这种身份来说,是没有哪个贵妇会自己奶孩子的,说出去会让人笑话。所以就一直拖着,如今眼见祁煊都抗议了,她只能挑明。
祁煊表示不理解,秦明月跟他说了许多道理。
例如吃谁奶亲谁,难道要把昀哥儿养得和奶娘亲,和自己不亲那些高门大户中,可没少有这样的事发生。
祁煊又说等昀哥儿大些,就把奶娘送走,可秦明月还是不答应。
反正就是不答应,你看着办吧。
抱着昀哥儿的秦明月,任性而又顽固。
反正祁煊是这么看,可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说又说不听,他还能怎么样只能认输。
自己奶就自己奶吧,祁煊提前申明只能喂几个月,等昀哥儿能吃饭的时候,就给他断奶。
秦明月才没有理他,按照现代的育儿方法,小婴儿吃母乳最低六个月,最好吃够24个月。营养及培养母子亲密度且在其次,主要是可以增强孩子的抵抗力和免疫力。
在这个医学十分落后的年代,婴儿的夭折率极高,秦明月很怕昀哥儿会生病,不过这种话她是不会和祁煊明说。
两辈子第一次照顾奶娃,起初秦明月很是手忙脚乱了一番。
幸好有薛妈妈帮她,如今薛妈妈也算是功成身退了,作坊里已经培养了一批靠得住的人,她又回到了秦明月身边。
出了月子,祁煊就带着秦明月去了福州。
孩子都生了,还要往京城那边报讯,藏是藏不下了,还不如光明正大些。
昀哥儿的满月酒是在福州办的,除了京城那边来了赏赐,当日前来贺喜的人极多。水师一众军官且不提,福州当地官员都来了,同时还来了一个人,那就是市舶司提举的苏公公。
这市舶司提举之位可是个肥差,专司海外诸国朝贡和对外贸易事务。历来由宫里的宦官兼任,苏公公是祁煊的老熟人,这不就将他给弄来了。
现如今福广两地的大小商人,都知道安郡王和市舶司苏提举交情好,好不容易两位大头聚首,这么好的露脸机会,哪能不来。能来的都来了,即使没资格上门,也早早就送了礼。所以打从几日开始就不断有生面孔人上门送礼,尤其是今日,提督府上的人更是收礼收得手都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