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这后续,肯定是想看看祁煊能把这事办成什么样子。
连着几日,每日广和园一众人就会在城中四处搭台唱戏。
按理说,经过头一日之事,来看戏的人会变少。可偏偏人没有少,反倒多了起来,俱是被这戏吸引来的。
再说了,真到了必须要掏钱的时候,那广和园不是说了吗,不拘多少,只是一份心意,扔上几个铜板也就罢了。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一个人扔几个铜板,若是十人、百人、千人,甚至万人、十万人呢
更何况有这种占便宜心态的人毕竟是少数,大多数的百姓还是善良且忠厚的,尤其京城老百姓富足,在不影响自己生活的前提下,看一场身心舒畅、逗人发笑的戏,还能做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谁都不会拒绝。
所以也不过短短四日不到的时间,几处戏台就收上来近七万两银子。这个数目是经过清点了的,因为广和园公开承诺过,不瞒报,不虚报,不假报,每日所收银钱都会记数造册并公示。
其实这么做也是有效果的,第一天四处戏台总共加起来也不过只收到了三千多两银钱,可是后面几日,甚至有人不为看戏,就是为了来捐银子的。
有家里儿子扶着老爹来的,有儿媳妇扶着婆婆来的,也有全家老小一起来的。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些人有的不是京城原住民,祖籍大多是在受灾之地,还有的早年吃过受灾的苦,现在日子过好了,能尽一份心就是一份心。
其实很多时候,并不是大家麻木不仁,不过是缺乏一种渠道,一种可以将自己的好心贡献出去的渠道。
铜板撞击铜鼎的声音,清脆而悦耳。
明明戏已经结束了,还是有不少路过行人走过来扔上一些钱。广和园一直派伙计守着,并有五城兵马司的人护卫,一直到宵禁开始,才会有人来把这铜鼎运走。
这铜鼎是祁煊找来的,他嫌弃铜盆太小。还别说东西大了就是好,几天下来都不用更换。
看着铜鼎里的钱,一点点多了起来,看见之人都会忍不住会心一笑。
将这些钱换算成粮食包子馒头,总会让人有一种特别的满足感。
也是秦明月会鼓动人心,每日贴出来的告示上面,除了在最上端勾勒出银钱总和以外,还会在下面列明这些钱用来可以干什么。例如可以买多少件御寒的衣裳,换成多少多少米粮,折合多少多少药材。
现如今京城突然刮起一阵风来,那就是闲的没事都来广和园搭建的戏台子前看看。
看看积攒了多少银钱,看看银钱越来越多,虽然这些钱不一定都是自己捐赠的,可莫名的就是有一种与荣有焉。
这是我们京城老百姓对同是大昌子民其他处老百姓的善意
你们什么地方的人有我们万众一心
我们知恩、感恩、懂恩,相信若有一日当我们遇上困难的时候,其他地方的老百姓也会慷慨解囊。
现如今何锦发表的一些动员词,几乎成了京城老百姓人人都可以朗朗上口的一句话。见人没事儿就唠起这事儿来,什么你没去捐钱你还是不是咱京城老百姓啊有你这样的甚至还有人上纲上线,觉得这样吝啬抠索之人不配为京城百姓,纷纷叫嚣要把这样的人撵出去的。
这样的大势之下,谁还敢当缩头乌龟
而与此同时,也开始有人质疑起来。
为何百姓们都出来了,那些当官的在作甚
不可否认,什么时候都少不了愤青,什么时候官与民都是对立的状态。普通民众对官一字敬之怕之,可同时也听说过不少官员贪滥无厌、徇私贪墨的事迹,甚至因为在皇城根下,这里的官多勋贵多,免不了有些老百姓被强权欺压。平时是不敢说,这种众志成城的时候,还有什么不敢说的呢
起先只是私下里议论,议论的多了,这声浪就越来越大。搁在以前,怎么也要找个由头将这群妖言惑众的百姓给抓进大牢,好好惩治一番,可这会儿众王公大臣们个个都在装死,能冒出来吗冒出来,人们会怎么说惠帝会怎么说再说激起了民愤,到时候谁能下得来台
要知道民意可是大如天
终于大家都坐不住了,急得抓耳挠腮,肝火直冒。
先骂秦生,再骂祁煊,喷出来的唾沫都能攒够一碗用来解渴了,可什么作用都不起,没见那些自诩正义的学子们都出来聚众了吗
这些个读书人最是讨厌,什么时候都少不了他们四处搅合,也是瞅准了这是去留肝胆两昆仑的时候,许多跳脱的都跳了出来。
各种写时文抨击当政者,还有的做些个酸诗出来恶心人的。这些人在骂人的时候都忘了,曾经他们也是读书人。
续一些学子们跳出来后,有些御史们也坐不住了。
他们是做什么的就是监察朝廷及诸侯官吏,用白话点讲,就是专门弹劾百官的,盯紧了他们抓小辫子,靠怼人来博取名声的。
会当御史,且做出点儿名声的,几乎没几个怕得罪人。个个都是滚刀肉,这么好留名青史的机会,谁也不会放过。
于是,御史们也跳出来了。
当然他们在朝堂上讲话,还是比较讲究方式的,就是提了提京中这几日的实况,以及两处受灾之地是如何如何的惨况,还有这两地该如何妥善解决,朝廷是不是应该派人下去赈灾了。
坐在上头的惠帝自然做无事状,见有人上奏,他也就装模作样地点几个官员名字出来问问他们怎么办。
怎么办
这些人面面相觑一番,能怎么办,赈灾啊。
可钱呢
老百姓们都捐钱了,他们哪里跑得掉,于是一个二个先装模作样地叫了一番穷,然后这个三千两,那个五千两,在朝堂上就这么凑了起来。
大势如此,有钱的没钱的都得意思意思。
这么凑来凑去就凑够了十多万两,再加上那些普通老百姓们捐赠的,已经有二十多万两了。
钱不多,但也足够先去两地赈灾了,至于后续事情,后续再说。
可派谁去赈灾,又陷入了僵局。
与之前不同,这会儿都跳出来举荐自己的门人或者同一派系的,谁都知道赈灾这是大买卖,做的好了,今年一年都不用愁花销了。当然太子一系和二皇子一系也都没消停,这可是大功绩,此时不抢,更待何时就算自己抢不到,也不能让死对头抢到啊。
坐在上头的惠帝冷笑,冷笑看下面那群人狗咬狗。
等咬得差不多了,他才说安郡王这次劳心劳力,为民解忧,且他年纪也到了,是该放出去历练一二了,所以这赈灾之人就定为安郡王。
下面一众人错愕,能混到这里来的可没几个是傻的,对于惠帝如何忌惮镇北王,自然了然在心。对于惠帝派谁去,他们都不诧异,唯独这安郡王
就算安郡王被陛下养得和镇北王不亲,跟陛下亲,那毕竟是别人的种啊,怎么倒还用上了
自然有人反对的,可惠帝一句话就把人堵回去了。如今有这样的局势,可都是安郡王的功劳,不管他是错打错着还是什么。难道你一大把年纪,还想摘人桃子不成
当然原话肯定不是这么说,但其中的寒碜之意谁都能听明白。
事情定下后,收到消息的太子和二皇子脸都气歪了。
倒是二皇子心里比太子稍微舒坦了些,不是太子的人就行,最起码他跟祁煊那小子关系还算不错。
至于是真不错,还是假不错,那就只有天才知道了。
不过自作多情的二皇子可能觉得自己挺有面子的,祁煊临行之前还专门派人过来暗示过了,大抵的意思就是想借着祁煊的手,把太子在那两地放着的人都给弄掉。
当然,这是后话。
祁煊并不意外是这种局面。
打从秦明月开口,若说刚开始他下意识的念头是这个可以做,总不能让这个女人瞧低了自己。可很快他,就意识到这里头的机会来。
困守在这四方城里,他一直想找到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却没想到一直寻寻觅觅,柳暗花明,竟在这里找到了机会。
所以惠帝一下令,祁煊也没多做矫情态,就接下令来。
这次出去的名头是巡抚,代天巡狩,镇抚一方。赈灾是大头,另外还要查查河道总督衙门那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谁都不信胡成邦是畏罪自杀的,但关键得有证据。还有朝廷派发过去的银子哪儿去了如果派过去的银子都用到修防上头,今年会涝成这样
不过这事惠帝并没有放在明面上讲,而是隐晦地和祁煊提了一提,惠帝这次也是受足了窝囊气,打算好好惩治一番这些张扬跋扈的大官们。
祁煊就要走了,秦明月转天就收到了这个消息。
是祁煊亲自来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