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龄几人一到正房,就被小厮请去了侯爷的书房, 说是正等着他们过去。
定远侯王志勇在主位上端坐, 后面是案桌, 闲散地摆着几本书籍, 五十多岁的年纪, 中等身材, 面相不怒自威;或许是早些年征战沙场的缘故,额头上多了几道沟壑,消瘦而沧桑。右下首坐着几位幕僚。
“都来了,随便坐。”
王志勇见嫡长子、次子和另外俩人一起走进来, 右手一伸, 笑的爽朗。
“见过父亲侯爷。”以王致远为首的四人,一字排开,拱手行礼。
王志勇摆摆手。杨若他是见过的,杨阁老唯一的嫡子,三元及第的状元郎, 年轻一辈里极其出色的人物。张居龄远哥儿倒也和他说起过,碰面却是第一次。
“你就是今年的少年解元”王志勇看着张居龄在眼前站立,神情很淡, 容颜如玉粹般精致, 脊背挺的笔直。风姿无双。
张居龄点头, “恰巧而已。”
王志勇锐利眸子一眯, 自进门, 自己就打量他, 屋里的幕僚们也有一眼没一眼地跟着打量,他却一点也不觉得尴尬或者忌讳除非他习惯了,也许是他根本就不在乎别人的观点,这两种无论是哪一种,都非常可怕。听次子说,张家又和顾家结亲了,有了顾临的扶持,张居龄的将来自然是长风万里。
王志勇左下手的位置空着,四人依次坐下,小厮满上茶水。
王志勇低头喝茶。
他不说话,旁人更是不说。书房一下子静寂下来。
阳光透过漏窗射进来一些,斑斑点点的,带着菱形的花影。
良久。
王志勇才说“请大家过来,是因为赈灾粮丢失的事情,致远已经查到了是谁所为,只是苦于证据不足。”
他看向杨若,“不知杨阁老是什么意思”
杨若笑了笑“我父亲说,但凭窦阁老一人不可能完成这么大的动作,他私下里也探过窦阁老的口风,什么也问不出来。五月汛期马上就到了,侯爷要想保家族满门的话,三十多万石的粮食就得自己补上。”
“三十多万石”王致名霍然起身,这得倾家荡产啊。
王志勇呵斥次子“坐下。”又和杨若说道“窦诚是内阁次辅,我是武将,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他为何如此针对定远侯府”
杨若伸手在碟子里拿一块绿豆栗子糕,咬了一口,没说话。定远侯府的事情,他怎么知道
王致远摇摇头,父亲想的太简单了
“或许,不是窦阁老在针对定远侯府。”张居龄顿了顿,“他受别人的指示也不一定。”
“还会有谁”王志勇狐疑地问道。
坐在杨若对面,身穿灰色程子衣的中年男人回道“能用动次辅的,往上是首辅,再往上就是圣上了”
王致远颇为赞许地看他一眼,“李先生说的对。”看来,父亲的幕僚里,还是有可用的人才的。
他说道“我也是查到严良,才发觉的。”
严良是当朝的内阁首辅。
“严良”王志勇的眼睛睁大了,骂道“肯定是老贼出的鬼点子。我们家和他年轻的时候就有过节,他就是在报复。”
“父亲”王致远看了一眼同样茫然的二弟,问王志勇“您在说什么”
“都是陈年旧事了。”王志勇叹了口气,说道“你三姑姑原先是许给严良的,人还没有嫁过去,严家就传来了严良的通房丫头有喜的消息。你祖母觉得丢脸,也气严家人不讲规矩,便直接拿了庚帖去退亲。严家自知理亏,见挽留不住,就答应了祖母。严良却是不愿意,还再次上门求娶在当时闹得沸沸扬扬。你祖母更生气了,雷厉风行地托了媒人把你三姑姑远嫁去了山东。”
他歇了一口气,继续往下说“结果,你三姑姑嫁去的第一年,难产病逝了。送丧的过来京都,严良也知道了,他找到咱们家又闹,我们俩打了一架。他口口声声说是咱们家害了你三姑姑,当年如果嫁给他就不会出这事了”
王志勇目视着远方,像是在回想什么,“从那时起,严家和王家就彻底断了往来,严良也恨上了咱们家,还说要为你三姑姑报仇。这些年,他不声不响的考取进士、进了内阁,我去了边疆、然后承袭爵位我以为是放下了。谁料到,他一出手就是要置我们于死地。”
王致远一怔,父亲说的这些,他一句都不知道。
其余人的情形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严良和定远侯府之间的故事太有戏剧性了,比坊间的话本都精彩,简直让人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