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将晴未晴, 日头躲在云层迟迟没有出来,雨已经停了, 到处都是雨季湿润的气息。
萧靖目光所及,是妙龄女子身姿纤袅的模样,饶是隔着几十丈之远, 也能看清她肤光胜雪的美艳。
那日在长生池中,萧靖抱着宋家长女游到了彼岸, 他早就近距离的看过她楚楚动人的模样。
此前并未心动, 多半是因他心中已有小郎君。
他这辈子在意的人很少,但只要上心了,便是一心一意,没有那么多滥情分给旁人。
但梦中无数次, 小郎君一转身就变成了宋家长女的模样。
如此, 萧靖此刻根本无法控制自己莫名悸动的情绪。
小女子那双墨玉眼水光潋滟,她身着雪白色交领中衣,将细长的脖颈裹的严严实实,叫人无法看清修项秀颈的光景。
但饶是如此,萧靖仿佛隔空也能感受到宋悠身上的香软馥郁。
他好像嗅到了某种熟悉的气息,是与他的卫辰小儿身上一样的玉簪花开的香味。
萧靖没有回避,也不打算回避,他踢了马腹, 驱马上前。
这厢,宋悠眼角的余光瞥见那抹月白色团金万代葫芦纹的缎袍时,她骤然之间紧张了。
而且, 方才她自己也意识到了手腕处的红痕。
萧靖昨天夜里抓着她的手腕摩挲了半天,不可能没有发现她手腕上的痕迹。
宋悠从马车上下来之后,在一处青石上站立,她双手很自然的垂落,被广袖轻掩。
她淡定的站在那里,内心却是急切的思量着对策。
须臾,萧靖已经上前,他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姿态静怡的女子,嗓音情绪不明的道了一句,“宋姑娘,你我又见面了。”
哼,用不着提醒
宋悠内心叫嚣着,她总感觉自己是一只被困山林的小白兔,而萧靖则就是伺机藏在暗中,就等着她自投罗网的猎人。
近日,这种感觉愈发的强烈。
不知是她多疑,还是怎的回事,被人看穿的感觉愈发的强烈。
宋悠没有戴面纱,也没有戴人皮面具,肤色突然由白皙转为粉润,这种转变十分明显,萧靖自是也看在眼中。
但她绝对不是因为看到未婚夫而羞涩成这样。
纯粹是吓的
没了人皮面具的掩护,宋悠感觉时刻会在萧靖面前露馅。
萧靖跳下马背,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宋悠面前的光线,宋悠顿觉威压逼仄。
她抬眸看着他,声线平缓,乍一看还当真是性子懦弱温顺的宋家长女,“王爷,真巧啊。”
萧靖盯着她的墨玉眼,真想抓着她的手腕,当场看个究竟,然后将她抓回府,直接“严刑逼供”。
这世上能如此欺骗他萧靖的人恐怕也只有他的卫辰小儿了
萧靖唇角微微一动,这表情很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宋悠内心极度不安着。
见裴冷与花莲很快就将陷入坑洼的车轮抬了出来,宋悠道“今日多谢王爷了。”
“无碍,不过是举手之劳。”宋悠话音刚落,萧靖便直接接话。
他心痒难耐,既不想打草惊蛇,但又急切的想撕开最后一层面纱,他倒要看看能让他牵肠挂肚,日夜肖想的人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宋悠淡淡一笑,佯装出了一丝娇羞,“我要告辞了,王爷您也慢走。”
萧靖却是突然一个前腿迈了出去,挡住了宋悠的去路,他的视线灼灼,像盯着自己垂涎已久的猎豹,只等着最后的伏击。
萧靖的视线落在了宋悠的耳垂上,那上面也没有耳洞,他亲吻过的耳垂,他自是不会记错。
是她么
好一个卫辰
好一个宋悠
她接近自己的目的又是什么
萧靖没有当场揭穿,而且他此刻都不太笃定了,宋家长女就是他心念的卫辰小儿
宋悠吓了一跳,定在原地一动未动,看上去依旧是镇定坦然的模样。
“王爷,您这是要作甚王爷看可别忘却了你我当初的约定。”
小女子看上去尤为防备。
萧靖鹰眸微眯,隐有一丝愠怒。
没错,他二人定下婚事那日,的确是达成了共识,大婚之后互不干涉,而他萧靖也有自己的心上人。
她当真是胆大至厮,将他骗到了这种境地
萧靖此前一惯都是着绛紫色衣袍,确定了自己对卫辰小儿的心意之后,他则改成了月白色,这种无聊又让人不削一顾的改变都是为了她一人。
可恨的是,她还在佯装隐瞒
萧靖低低一笑,磁性的嗓音从他的喉结溢出来,自带一股凉意,“呵呵,宋姑娘,本王说过,本王早有心上人,宋姑娘担心之事根本不值一提。”是了,他有心上人,大婚那日,他自然不会放过心仪的姑娘。
二人四目相对,宋悠的气势明显被萧靖辗轧的不着踪迹。
宋悠明显心虚,怎么感觉萧靖的心上人就是自己呢
“既是如此,那便甚好。我还有事在身,先行告辞了。”
宋悠浅笑嫣然,她大约对自己的容貌并没有太大的认知,也不知此刻萧靖脑中已经将她与卫辰紧紧捆绑在一块,并且臆想出了一副不可描述的画面。
萧靖没有挽留,侧过身目送着宋悠离开,直至英国公府的马车渐行渐远,萧靖才淡淡一笑。
甚好是么
小儿,你这次招惹上大事了
萧靖的视线收回时,已经恢复了如常的冷硬孤傲,花莲并不觉得奇怪,毕竟方才那女子是让人无法不多看的,自家王爷早日破功也是件好事。
不多时,宋悠顺利见到了外祖父。
她两年前也去拜访过,但那时为了生七宝,很多事情多有不便,也没有在他老人家跟前伺候过。
这次的宋悠摘下了面纱,还恢复了容貌,卫国公瞧见她这张小脸像极了自己亲手养大的娇娇女,顿时一份愁绪涌上心头。
他的心肝疙瘩嫁入宋家,却是被那宋严给活活冷落,已至抑郁而亡,让他如何不伤怀嫉恨
“好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上次让你莫要回洛阳,你偏不听,现在好了,皇上将你许给了那尊阎王,你可悔了”
卫国公口气斥责,实则溺爱的不行。
原来萧靖的名声这么差,都成了活阎王了。
王治知道表妹生的好看,此前宋悠遮掩容貌,他还为此高兴过,毕竟只有他一人见过表妹的模样。
但如今表妹是何等容色已经是全洛阳皆知,她又许配给了萧靖,而萧靖又是那样气吞山河的男子,饶是已被废了太子之位,但他这些年在关外也是名声在外,听闻还是个谋略过人的勇将。
王治无法想象他的娇表妹嫁给萧靖那样嗜血杀戮之人。
遂趁机道了一句,“表妹,祖父此番就是为了你的婚事入京的,你且放心,只要你不愿意,谁人也不能逼迫了你,有圣旨也不行”
这话大不敬,卫国公的眼神突然扫射了过来,王治是王家的嫡长孙,鲜少有失控的时候,此刻却是出言不逊,这话若是传出去,保不成朝廷会治王家一个谋逆之罪。
卫国公是看出来,王治已经对宋悠动了心思,“放肆不得无礼”
卫国公突然爆喝了一句,承德对多疑成性,几州辅政诸侯都是小心翼翼的过活,前年雍州刚被讨伐,别说是一个王家了,就是冀侯也不敢开罪了承德帝。
王治这才稍稍恢复理智。
宋悠不想看到这样的状况,忙道“表哥,我无事的,我与骁王爷早就达成协定,他不会逼迫我,况且他已有心上人,过几年之后自会放我大归。”
大归的女子,将来自是难嫁了。
一听到萧靖已有心上人,卫国公又想起了他那可怜的女儿,当即拍案,“混账他心里有人了,还在皇上面前求娶我外孙女简直岂有此理此人嫁不得”
王氏就是那么苦苦熬死的,卫国公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宋悠也走她母亲的老路。
宋悠发现,这事好像严重了,忙又道“外祖父,我无心嫁人,若是嫁给旁人,还不如骁王爷呢,再者我也无心待他,我与他之间互不牵挂,到了时机成熟后自会解除婚约,您莫要为了我伤神了。”
卫国公都快听不下去了,怎么听,萧靖与宋悠都像是在联姻。
但因着王氏的遭遇在先,卫国公委实不愿意看到宋悠如此这般随意对待自己的婚事。
卫国公稍稍平复心绪,道“悠悠勿怕,外祖父无论如何都不会你跳火坑。”
前阵子才被辰王退婚,今后若是再与骁王爷和离,这好端端的姑娘家便是从此就毁了。
王治道“咱们王家有一块免死金牌,可抵圣旨只要外祖父执意让你与萧靖解除婚约,皇上会应允的。”
原来是用这个法子
宋悠想起了原著中,萧靖问鼎之后,大肆收揽皇权,几大政阀逐渐被他收回兵权,大魏朝达到了空前的统一,而王家则幸免于难了。
或许正是因为那块免死金牌的缘故。
宋悠绝对不会让外祖父如此轻易就动用了这块保命符。
她此时三言两语也无法说服外祖父,只好道“外祖父,表哥,我我倒是愿意嫁给骁王爷的,此前被辰王退婚,自是心中不快,嫁给骁王爷也没甚不好,我心中对他无念,便不会患得患失,反而自在畅意了。”
宋悠眉目弯弯,笑容甜美,不像是被婚事烦恼的人,卫国公听她此言在理,一时间没有继续劝说。
不过,卫国公并没有这么快就接受萧靖。
“悠悠不急,此人还得从长计议,过阵子我再亲自见一见萧靖,如是此人品行不端,你休得嫁他”卫国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