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娘, 你这次助官府破了挖心大案, 醉月楼已经在东临城斩露头角, 连昨日早朝时皇上也提了一嘴,现在满朝文武皆知道东临城有这样一间琼楼楚馆, 以后楼子的生意怕是会红火起来, 你得多费心管理。”一身藏青色软袍的中年男人喝了盏茶, 笑望着面前的女子缓缓道。
荣楚福身应道“大人放心,奴家一定照料好楼子,不让大人费心。”
穿过来已经快一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醉月楼的东家贺衾,他是大理寺少卿,掌刑狱案件审理, 颇得皇帝器重,现而今不过是四十二三的年纪, 许是浸淫官场太久, 又是掌刑案的,哪怕是笑着,也让人觉得威严无比。
他对原身倒很是照拂,在原身还是花魁的时候便叮嘱前鸨母多关照她,后面原身年纪大了不能再接客,他还说给原身置办一座宅子安住,脱离风月场合,原身因为看透人情冷暖,给拒绝了, 提出入股醉月楼一事,他也答应下来,而且只收了她一半身家银子,让她留着剩下的一半银子傍身。
荣楚结合原文中的种种以及现在他看自己的眼神得出一个结论,贺衾应该喜欢原身。
否则也不会在原身死后便辞去官职,将原身葬在一处有山有水的地方,他则在旁边盖了一座茅屋,在茅屋中居住直至生命终结。
只是他不明白,既然贺衾如此喜欢原身,为何当初不收了原身在身边,而是让她一直在风月场合迎来送往,以至于最后悲惨收场。
转念又一想,贺衾官至大理寺,怕是也嫌弃原身是风尘女子,不好纳在身边,会影响到名声。
贺衾朝她招手,“不用拘谨,坐下说会话。”
荣楚犹豫了片刻,在一旁侧座上坐了,面上淡淡的。
“醉月楼在你的打理下日渐红火,我很满意,到时候年底分红,多分你一成银子。”贺衾却仍旧一脸是笑道。
荣楚起身致谢,“多谢大人。”
“坐,这也本该是你得的。”贺衾摆摆手道,想到什么,他问“对了,现在四大花魁少了一个,你得抓紧时间出一个姑娘来顶上。”
醉月楼的四大花魁还是他当初想出来的名目,就是为了让醉月楼有别于其它的青楼,四大花魁分别精通琴棋书画,能吸引不少文人墨客前往,对生意大大有益。
荣楚点点头,“是。”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今天前来贺府的目的说了出来,“听闻孟太师的嫡孙女孟秋小姐是东临城第一才女,不知孟小姐平日里如何作学我若知晓一二,照着姑娘们,也能走个捷径速成不是”
“孟秋小姐确实才华过人,虽才十三,平日也足不出户,但已名震东临,被指给了皇上最小的胞弟九王爷为正妃,只等及笄便迎进王府,她之所以学识渊博,是因为她是孟太师一手教导的,孟家除了孟秋小姐,别人可都无此殊荣。”贺衾答道。
荣楚闻言惋惜道“原来如此,那我也只能再想别的法子了。”
难怪孟秋会被庶妹所害,原来在孟家如此搞特殊,嫡女出生,身份本就贵重了,又得了家主亲自教导,再加上赐婚九王爷,简直是得天独厚,集所有好事于一身,在深门大宅之中,又岂会不被人嫉妒暗害
他记得原文中孟秋是在及笄不久被卖到醉月楼的,至今还有两年时间,他还有时间阻止悲剧的发生。
“我相信你的能力,一定能出比冬雪更出色的姑娘来。”贺衾鼓励道。
“谢大人信任。”荣楚站起身,“夜深了,大人也该歇息,奴家得回去看顾着楼子,别出了什么事给大人惹来麻烦。”
“好。”贺衾也站起身,最后深望了他一眼道“我朝虽有明令,官员不可经商,这些年我都是在暗处不曾露面,但醉月楼终归是我的产业,楚娘往后若遇到什么摆不平的事情,大可来找我,一般官员还是会卖我一个面子的。”
荣楚想到原身的下场,还是忍不住问,“大人如此说,奴家就斗胆问大人一句,若醉月楼有难,大人可会出手相助”
“以楚娘的能力,若是小难,你自可摆平,连楚娘都摆不平的,那恐真是大难”贺衾看着他好一会儿,再道“我这般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会保住你。”
“大人的意思是,只保奴家一人,而要弃整个醉月楼吗”荣楚再问。
贺衾点点头。
荣楚福身一礼,“奴家明白了,奴家告退。”
保住他又有何用,若醉月楼没了,他就完蛋了,看来贺衾不可靠,得另寻靠山才是,他这身份实在卑微,若醉月楼真出了事,还真护不住
见那抹倩影离去,贺衾喃喃道“满楼秀色,我在意的,只你一人罢了。”只是我却不能给你任何承诺
“咳咳”门外突然响起了咳嗽声。
贺衾立即收了思绪,向前,刚走了几步便见一脸病容的妇人被丫头搀扶着走了进来,他忙快步向前扶住她,“夫人有病在身怎么不在床上养着夜深露重,不要受了寒气才是。”
“都躺了十几年了也没见好,不如出来走动走动,松快一下。”贺夫人宁氏有气无力的回道。
贺衾脸色不好的将她扶在椅子上坐下,责备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这样任性胡来”
“刚刚是楚姑娘来了吗”宁氏并不答他的话,而是问道。
贺衾眸光闪了闪,点点头,“是。”
“你一直克制着不去找她,只是一年半载才叫她来府上一趟,心里不想得慌吗”宁氏这话并没有讽刺,而是实心问的,她嫁给贺衾十几年,哪能不知道他的心思呢
贺衾不作声,如何能不想可想又能怎样
宁氏叹道“我这身子骨,怕是长久不了,不如早些将她迎进来,日后我走了你身边也好有个贴心人照顾着。”
“夫人何必又老话重提为夫承诺过你,此生除了你不纳二色,为夫便会信守承诺,至死不改,所以这话以后休要再提”贺衾有些生气道。
当初他不过一介书生,承蒙宁氏不嫌弃,嫁给他,资助他读书,宁家也为他在朝中周旋,他才能有今日,他当初发过誓,绝不会纳妾,男子汗大丈夫,怎么能干那背弃承诺的糊涂事
宁氏面露感动,咳嗽了一阵,再道“我知道你是个好丈夫,好父亲,为了当初的承诺,忍着对楚姑娘的感情,也熬了这许些年,身为你的妻子,又怎么忍心让你再煎熬下去我会和平儿说,纳楚姑娘是我的意思,与你无关,平儿会同意的。”
“不管平儿同不同意,我都不会答应,你就死了这条心,别整日胡思乱想,好好将养着,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呢”贺衾道。
宁氏无奈摇头,问“那你和楚姑娘呢”
“我和她有缘无分”贺衾语气中满满的全是哀伤。
宁氏看他一眼,不再多言,让丫头扶着离去。
屋子里安静下来,贺衾无力坐在椅子上,谁让他先与宁氏成亲,而后才遇上的楚娘呢他是很在意楚娘,可他是大丈夫,又怎么会做那背信弃义之事
这一生,他唯独对不起的,就只有楚娘了。
“哎哟,好可怕,永昌候府那小侯爷被人杀了,听说歹徒将他处以宫刑,把他阉了呢”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尸体是在城北的庄子里被发现的,前不久被人抬出来,下身全是血呢”
“不止啊,听说小侯爷满身的伤痕,身上没有一块好皮肉了。”
“谁与他有如此深仇大恨,竟然下手如此狠毒”
“这个小侯爷是东临城有名的恶霸,占着祖上的荫封,竟干那强抢民女,杀人犯火的恶事,早已经人神共愤了,想杀他的人太多了。”
“没错,他有此下场全是自作自受,那杀他的人可算是为民除害了。”
“听说凶手已经抓到了,是一个江湖中人”
“啊那江湖人与小侯爷有什么仇怨”
“这个谁知道,小侯爷作恶多端,估计那个江湖人是替天行道”
荣楚从贺府出来,带着采环行至街上,听着百姓的议论,脸色十分不好。
“妈妈,好可怕啊,我们赶紧回醉月楼,外面也太不安宁了。”采环吓得脸都白了,她被卖到醉月楼后就少有出来,上次见到冬雪的事情就已经作了好几日的恶梦了,在她看来,醉月楼比外面安全多了。
荣楚看了看夜空,觉得今晚上的星星实在是太过明亮璀璨了,明明都已经快入秋了不是吗
“妈妈,您在看什么”采环见荣楚不但不快些走,反而停了下来,一直抬头看着夜空,又急又疑惑问。
荣楚收回视线,道“没什么,回”
这个永昌侯府的小侯爷在原文中可是死在夏雨手中的
“妈妈,求您救救萧公子”
荣楚刚踏进醉月楼的门,便见夏雨哭得一脸是泪的跪在了他面前,他见有客人朝这边看来,忙对采环道“将姑娘扶起来,有什么事回房说。”
“是,妈妈。”采环赶紧和小蝶一起将夏雨扶起来,跟着荣楚进了房间。
荣楚坐下来,看着她问“说,到底怎么回事”
夏雨擦了擦怎么也止不住的眼泪,如实道来 “今夜本是我月休之日,我与萧公子约好去城北庄子里看萤火虫”
“城北的庄子是那个荒败多年传出闹鬼的庄子吗”荣楚问。
夏雨点点头。
“你不怕鬼”荣楚挑眉问,竟然敢在夜晚去那种地方
夏雨解释道“那庄子没有鬼,是萧公子一直落居在那,不想人打扰所以才扮鬼吓人的。”
荣楚明白了,对她道“你继续说。”
夏雨擦了擦泪,接着道“看到一半的时候,萧公子说去卖些吃食回来,让我在那等他,可是”
“哟,这不是醉月楼的四大花魁之一的夏雨姑娘吗这大晚上的,怎么会在这莫不是外传的那个鬼就是你”聂冲是听说庄子里闹鬼所以才带着人过来抓鬼的,他这种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恶霸,向来为天下人之不敢为
聂冲是琼楼楚馆里的常客,也去过醉月楼很多次,夏雨是见过他的,知道他虽顶着个小候爷的名号,实则内里就是个浪人,东临城多少良家妇女遭了他的迫害,几近家破人亡。
这种人别说她,就算是妈妈楚娘也惹不起,只能躲开他。
于是,夏雨福了福身道“受朋友之邀来此采风作曲,但朋友临时有事先走了,我也要回醉月楼,就不打扰小侯爷的雅兴了。”说完带着小蝶就要走。
聂冲哪是那种好说话的人,自是拦下不让她走,“以前去醉月楼,夏雨姑娘每每都有客,让小爷不能一亲芳泽,实在是想得紧,今天既然这么有缘在这遇上了,又是这等无人之地,快活起来必别有一番风趣,夏雨姑娘就陪小爷好好快活快活”
“不可”夏雨忙退后几步,“今日奴家月休,哪怕是小侯爷去醉月楼点奴家作陪亦不能够,还望小侯爷让奴家回去,改日小侯爷去醉月楼,奴家定当让小侯爷尽兴”
“如果小爷就要你今晚上在此陪小爷呢”聂冲拦住她,霸道问。
夏雨道“哪怕是琼楼楚馆亦有它的规矩,小侯爷是烟柳之地的常客,应当懂规矩。”
“去他娘的规矩,小爷的话就是规矩,别废话了,赶紧陪小爷乐活乐活,伺候好小爷,自有你的好处”聂冲不耐烦了,向前就去拉夏雨。
小蝶忙向前护住主子,“还请小侯爷高抬贵手,姑娘今日确实不方便陪小侯爷,他日小侯爷去醉月楼,让姑娘给小侯爷陪罪,到时候,小候爷要怎样,我们姑娘都不敢有二话”
醉月楼的人,上到花魁下至丫头,皆是经过,任何一个人都能独挡一面,小蝶这番话要是搁在正常人身上,今日定能帮夏雨躲过一劫,可偏偏聂冲就不是一个正常人,他是曾帮助皇帝打下江山的重臣聂真唯一的嫡系子孙,被聂家人宠得无法无天,又因有祖上的荫封,连当今皇上也都对他照拂三分,更是助得他上了天。
因此他全然不听小蝶的劝,手起手落,抡起手刀就将小蝶给劈晕了,烦燥的看了地上不省人事的小蝶一眼,拉起夏雨就朝一间屋子而去,将夏雨往地上一扔,就扑了上去。
屋外有明亮的月光,屋中却漆黑无比,夏雨被他压着无力反抗,也看不清四下的情形,只能哭着哀求,“求小侯爷放过奴家,奴家今日当真与朋友有约,等会朋友若回来看见,奴家还有何颜面面对他”
她本是风尘中一粒微不可见的沙,若搁平时,她自是无所顾及,可今日她与萧风一道来此,两人感情日深,已是知己一般,让他看到这等龌龊之事,会怎么看她
“小侯爷,求求您了,放了我这一次,日后奴家定加倍偿还,求您了”夏雨见身上的人一点也未听她的,继续扒扯着她的衣服,更是大声哀求。
聂冲觉得刺激极了,哪会停手,动作粗鲁,手不留情,全然不管身下之人,三两下便得了手。
夏雨自当上花魁后,便能自己挑客人,近来挑选的客人都是求了她许久,身份样貌都不俗,更是待她十分温柔怜爱,突然被如此轻贱,痛意将她身体的屈辱彻底激发出来。
她想到等会萧风回来看到这事,心中更是又痛又怒,情急之下胡乱摸下了发上的钗子,狠狠朝聂冲的背扎去,一下,两下,三下直到聂冲不再动弹,她才猛的推开他,吓得扔掉手中的钗子,坐起来裹紧了破烂的衣衫,缩成一团。
而这时,外面也响起了打斗声,不一会儿门被踹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背着月光走了进来,步子无比的沉重。
夏雨看不清他的脸,却感受到他的眼神,透着浓浓的自责和怜惜。
萧风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拳头紧紧拽死,悔愧和怒火将他的心吞噬,他本以为这是他的地盘,又闹鬼了这些日子,让夏雨在这等他去买些酒菜来定然不会有事,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不过离开一刻钟,夏雨就被这畜牲给
在别人心中,夏雨也许不过是个青楼女子,可在他萧风心中,她比任何女子都高贵干净,她那么有才华,又那么善良,为什么要被这些畜牲欺负
“萧公子,你快走,我、我杀人了”夏雨透过月色,看了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聂冲,惊慌不已道,而且这个人还不是个普通人,他是永昌侯府的小侯爷,连皇室都避让三分的人物。
她死不足惜,可她不想连累萧风,还有醉月楼的人,好在她今日月休,又是在外面杀的人,应该不会连累到醉月楼的
这样想着,她已经视死如归,站起身将萧风往外推,“快走,等会要是人来了,看到你就说不清了。”
“我怎么能走”萧风按住她瘦弱的肩膀,极力压制着悲痛,声音嘶哑,“我再也不要丢下你一个人了”他说完,做了决定,将衣服脱下来给夏雨裹上,然后拉着她走出去,救醒了小蝶,然后对她道“马上回醉月楼,你来这里的事情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只要你们不说,没有人怀疑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