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栩怔了下,手指隔着层布料在灯笼果的盆底划过, “叔, 叔侄。”
傅慧冲他皱了皱小鼻头, 无声道“骗人。”血脉感应很强, 傅慧不排除两人是叔侄的可能,不过她肯定对方并不知道他们彼此有血缘关系, 所以他这么说, 就是在打马虎眼了。
傅栩呲牙一笑, 亦无声道“那你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叔叔好送你回家。”说来也怪, 若是别的孩子遇到这种走失的情况, 他百分之百肯定,对方绝不会像面前的小家伙这般镇定,早在睁眼醒来那刻就该嚎啕大哭, 吵着要爹要妈了。
傅慧借着头发在老太太手里落下的那刻,装傻地合了眼,对他的唇语只作不见。
傅栩无言地伸指点了点她, “聪明的滑头鬼”
老太太的手艺不错,先前傅栩削豁的那处, 她给从上面又勾下一层, 剪齐修薄,将豁处遮了起来。后面的头发应傅慧的要求,用两条红绒线给扎成了两个羊角辫,红线从发根处缠起, 至尾打成蝴蝶结垂在两肩,趁得傅慧十分的俏皮可爱。
两人郑重地谢过老太太,傅栩带着傅慧简单地洗漱了下,去了餐厅。
提着灯笼果上面的结扣挎在肩上,傅栩抱着傅慧挤到餐厅的窗口前,“看看都喜欢吃什么”
因为火车的目的地是津卫,所以车上的吃食便多带了那边的特色,如麻花,老豆腐、浆子、狗不理包子、果子、耳朵眼炸糕、嘎巴菜、馄饨、羊汤、面茶等。
“麻花”,傅慧看着就是挽成花过油炸的一个面团,“老豆腐”认识,不就是豆腐脑呗,“浆子”,嗯,看着像豆浆,“果子”跟油条一个样,“馄饨”吃过,剩下的就有点蒙圈,包子还能叫狗不理,狗都不吃了,人还能吃吗
傅栩刚简单地解释了两句,后面的乘客已不耐烦地催了。
“我说同志,买不买啊不买让让位呗。”
“买、买,”傅栩安抚地拍了拍傅慧的后背,“先买回去,叔叔再跟你介绍。”
“麻烦给我一份浆子、一份羊汤、八个包子、两个果子、两个耳朵眼炸糕、一份嘎巴菜,谢谢”说着,傅栩掏出了钱票。
一把军用票掏出来,看得服务员眼睛一亮,有心想说什么,对上傅栩疑惑看来的幽深眸子,不觉害怕地缩了缩头,乖乖地取了食物,接了相对应的钱票。
东西不少,傅栩把傅慧放下来,让她帮着拿了果子、炸糕。
两人选了处靠窗的位置,傅栩把食物放在桌上,又接了傅慧怀里的吃食一起摆上,然后将灯笼果放在脚下,取了筷子、勺子递给傅慧。
把每样东西及其蕴含的小故事三两句说了下,傅栩又道“每一样都尝尝,看看喜欢哪个。”
傅慧礼貌地道了谢,选了浆子,拿了个果子。这两样傅慧吃过熟悉,一个豆浆,一个油条,听了傅栩的讲解,知道只是跟青山县的叫法不一样罢了。
傅栩夹了个包子放在碟子里,戳破皮,等热气散了,他端起碟子夹着包子喂到傅慧嘴边,“来先慢慢地吸一口汤汁”
傅慧瞅了眼里面满满的汤汁肉馅,张嘴吸了口,鲜而不腻,不觉眼睛一亮,又连皮带馅地咬了口,皮筋肉香,滋味鲜美,就着傅栩的手,很快一个包子就被她吃下了肚。
放下碟子,傅栩解开系在腕上半干的手绢,给她擦了擦嘴,“认识这么久了,叔叔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傅单名一个栩字,傅栩。你呢,怎么称呼叔叔总不能一直叫你喂,或者小家伙吧”
“福宝,”灯笼果在下面急道“不能告诉他,他跟你爸宋局是朋友,知道了你的名字,说不定会把你送回家的。”
“不说吗”傅栩放下筷子,肃然道“不说的话,叔叔只能把你交给乘警,等到下一站让他们带你返回,帮你找家人了。”
“福宝,怎么办要不告诉他你的小名。”
“不行,爷爷和爸爸说过,福宝这个名不能在外面叫。”傅慧意识里反驳了灯笼果,眼睛转了转,狡黠一笑,拿着筷子点了点纸袋里的油条,“我叫果果,宋果果。”
傅栩挑了挑眉,“不是姓关或者姓苗”
傅慧摇了摇头,“我们家没有人姓关、姓苗的。”
“哦”这话就明白了,名字肯定是假的,至于这姓吧,若不是本姓,那就是家里妈妈或奶奶姓宋了。傅栩拿起傅慧放在碟子里的勺子,端起羊汤舀了勺送到傅慧嘴边,傅慧张嘴喝下,就听他又问“你一个人出来,家里的人知道吗还有,你坐火车准备去哪啊”
傅慧拿手绢擦了擦嘴,“我出来,妈妈知道的。”
“我要去京市找爷爷。”傅慧看向傅栩解释道“我人小,出来的急,不能买票,也没有身份证明,才跟着你蹭车的。你放心,到了津卫,我就不跟着你了。”虽然有血缘关系,但也是陌生人,不好一直麻烦人家。
傅栩的眼睛闪了闪,小家伙的一席话,透露的信息可太多了,叫“妈妈”那生活的地方必然不是什么小县城,多半生活在上车的海市。
另外就是“京市”“爷爷”,去京市好啊,灯笼果要送的地方正是京市,等到了那,帮小家伙找找家人,也不算拐带吧
“要去京市啊,那正好,叔叔也要去京市,这一路你就跟着我吧。对了,你爷爷叫什么住哪,你知道吗”
傅慧摇了摇头,瞪着她那双明亮的大眼,特真诚道“现在不记得了,等到了京市我再想想。”
“噗”傅栩被傅慧雷得不轻,还好反应快,嘴里的汤都喷在了手心里,他飞快地起身,匆匆道了一句“看好脚下的东西,别动。”
找服务员要了碗水,就近寻了个窗户打开,他洗好手脸还了碗,虚点着傅慧坐下,“行啊,有你的。”他没养过孩子,还真不知道这么大的孩子,是不是都这么聪明。
出门知道自己的短板在哪,并很快地给自己找个军人当靠山,蹭车蹭铺位蹭吃不过嘛,想想挎包里的花酿,及脚下的灯笼果,傅栩表示甘之如饴。
一顿饭下来,每样食物,傅栩都让傅慧尝了尝,遇到她喜欢的还会多喂几口。
吃完饭,两人大手牵小手地往卧铺车厢走,路过车厢里的洗漱池,傅慧扯着傅栩挎着的灯笼果包袱皮,“您弯弯腰。”她对傅栩道。
“要浇水吗”傅栩猜测着取下灯笼果。
“不用,”傅慧说着,伸手钻进包袱里摘了两个果子,果子离开枝头立马失了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