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恩宫的人来的太及时了, 余晚晴立时便丢开了假摔的念头, 再没了那些个犹疑, 当即便步履勤快的下了玉阶,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那个被林贵妃派来传话的小太监面前。
反正都已经和林贵妃彻底撕破脸了,余晚晴也没再端着,她缓步走到那个瑞庆宫的小太监面前,微微抬起精致的下颔。
小太监自也是听到了慈恩宫来人的声音,心知林贵妃此回交代自己的事情怕是不成了。想起林贵妃那脾气, 小太监心里自是免不了的忐忑与不安。尤其是, 余晚晴此时就站在他面前,一言不发,只抬着下颔斜晲着他,那目光又冷又淡, 像刀锋一样的尖利, 仿佛能够看入了他的心底。
小太监既紧张又无措,甚至连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下意识的抿住了有些干燥的只好轻惶惶然的叫了一声:“娘娘”
余晚晴也没有和这些人多说的意思,端着冷艳高傲的姿态, 语调淡淡的道:“你也看见了,太后派了人过来,我怕是得先去一趟慈恩宫。至于贵妃娘娘那里”
她没把话说完,但话里的意思是很明白的。
小太监也不敢多说,诺诺应了后便忙不迭的回去了。
慈恩宫派来传话的人这才走上来,看着倒是比林贵妃派来的人更懂规矩, 又因着余太后与余晚晴之间的关系,说起话来不仅有条有理,更是带了几分难得的亲近:“娘娘,太后娘娘已叫人备了午膳,都是您往日里爱吃的,就等着您过去呢。”
余晚晴想着,余太后也不可能出手弄死她,还有个关于余太后的第七题等着要做,倒也没有迟疑,这便点了点头:“好,我先去换身衣服。”
待得回了内殿,余晚晴立刻没了殿外的从容模样,拉住溪午的手,小声道:“你说,余太后她这个时候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从余晚晴入冷宫、出冷宫、乃至于迁宫至华清宫,余太后也就送过一次赏赐,再没有出过面。而现在,这个一直称病不出的余太后却忽然派人来请余晚晴过去,哪怕余晚晴觉得对方不可能忽然下杀手,可仔细一想,多少还是有些慌的。
溪午心里其实也有些担心,只是慈恩宫的人都等在外头了,她也不好在说什么话来增加余晚晴的心理压力,只得温声安抚余晚晴:“太后还在养病,想来也不过是想见见娘娘,吃顿饭,说几句话吧”
顿了顿,溪午又补充了一句:“毕竟,太后也是养病多日,精神上头应该也没往日好了。”
这话说的就有些意味深长了,不过余晚晴听着也是这么一回事既然余太后现在还在养病,那肯定是忌讳萧翀、需要养精蓄锐的时候,应该不至于搞出什么大事来。
于是,余晚晴稍稍放心,这才起身换了一身稍微素净些的袄裙,随人去了慈恩宫。
慈恩宫和余晚晴想象的很有些不一样,远远瞧着固然是华美庄肃的宫殿,走近了些却也能发现这座宫殿有些显旧,虽远称不上破败,可到底没有想象中的富丽堂皇。不过,仔细想想,这倒也在情理之中慈恩宫虽是太后寝宫,可也是空了好多年,一直等到新帝登基,阮皇后入宫,余太后这个嫡母不好再住凤来宫,这才搬来来慈恩宫。再者,余太后自搬来慈恩宫后便一直“养病”,修缮宫室这种事自然也是不成的
不过,余晚晴到底还是留了神,入殿后便故作漫不经心的扫了一圈左右,见殿中布置看似朴素却又低调奢侈,细节处甚是精致从这里,大概也能看出余太后显然是个要求严格,非常注重生活细节的人。
唉,人家毕竟也是个做了好多年皇后的人嘛。
余晚晴心里这样想着,脚下步子却没停顿,果是很快便到了里间,然后看见了正等着她的余太后。
只见余太后懒懒的靠坐在凤榻上,身上还搭着一条杏黄色的锦被,姿态随意。
她看上去全然不似四十多岁的女人,虽面上尚有病色,可鬓发乌黑如墨,容貌端美,眉目之间甚至与余晚晴有几分相似之处,只能从她眼角那遮不住的细纹看出些许岁月的痕迹。
若仅仅从外表看,余太后似乎真就只是个养尊处优、保养得宜的美貌少妇,带了点病容,全然无害。
见着余晚晴入殿,余太后面上神色激动,立时便柔柔的唤了一声:“晚晚”
语声微微有些哽咽,仿佛蕴含着无数复杂情感,以至于一时间竟是再说不下去。
余晚晴深吸了一口气,顾不得行礼,也扑上去跪坐在榻边,把头往余太后身上一靠,然后也学余太后的模样,嘤嘤嘤着道:“姑母,我,我还以为自己见不着你了呢。”
想想余太后那张和自己颇有相似之处的脸容,想想余太后眼角的细纹,余晚晴的眼泪就更真切了:嘤嘤嘤,她以后老了该不会就是这种黑寡妇模样吧嘤嘤嘤,不要啊
余太后的脸色微不可查的一顿,搭在锦被上的手指下意识的嵌入被中。随即,她反应过来,下意识的看了余晚晴一眼。
余晚晴仍旧埋着头,真心实意的嘤嘤嘤,嘴里还不住的念着:“姑母,我好想你的呀”
余太后暗暗的咽了口气,不得不抬起手,轻轻的抚了抚余晚晴的发顶,顺势抚过她细瘦的脊背,语声里也带了无限的怅然和怜惜:“唉,姑母如何不想你你自小便养在我这儿,便如我的亲女儿一般。如今咱们余家又只剩下你我几人了,我这心里只恨不能把你放在身边,日日瞧着才好安心。”
余晚晴闻言,便又含着泪仰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余太后,似嗔似怪的问道:“姑母既是想我,怎的不早些接我过来,反是等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