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很久了, 原燃没有拒绝过她的任何要求。
可是这次,他也只是沉默着,没有动。
“你不回去, 那我也不回去了。”安漾紧抿着唇,红着眼眶,她把书包放在一旁椅子上, 人也随着坐下,一副再不准备离开的模样,
石俊茂给她这下吓到了,“妹妹,我这里没那么多房间啊。”
他是见识过安漾的倔的, 晚上一放学就来了这里,然后, 为了蹲他,硬生生在夜风里从晚六点待到了十点,如果说原燃不肯和她一起走的话, 安漾就会继续待在这个大厅, 一直待到原燃愿意和她一起回去。
这种事,石俊茂觉得她完全能做得出来。
安漾抑制不住的打了个小小的喷嚏,晚风太凉, 她之前在外面吹了好几个小时, 现在有些头晕, 鼻子也塞住了。
女孩裹在宽大的校服里, 看起来小小的, 弱弱的一团,鹿眼眼角微红,但是,就是倔强的不肯走,仰脸看着他。
两相僵持,不知过了多久,少年僵硬着,偏过视线,沉默着收拾好自己东西,径直往门外走。
知道他终于让步。
安漾眼睛一下亮了,清亮如许,似乎落了星辰。
安漾带着他回家时,张芳已经睡下了,门关得严严实实。
有些奇怪,一般来说,不等安漾回家,张芳都不会过去睡觉。
“我,我对张姨说今晚去希希家住了。”安漾红着脸,小声解释。
原燃,“”
她真的不擅长撒谎,也一直没有对爸爸或者张姨撒过谎,但是,乖宝宝一旦说起谎来,好处就是根本不会被怀疑。
“你想吃点东西么”安漾问。
他说,“想洗澡。”
有些难受,身上脏兮兮的,不好靠近她。
安漾点头,她这几天屯了不少他爱吃的东西,今晚或者明天早上吃都可以,看他喜欢。
冰柜里还放着草莓牛奶,安漾左左右右收拾,路过原燃房间,门半掩着,浴室里传来水声,她忽然有些担心,他腰和腿上那些伤口,不知道,方不方便给自己洗,需不需要
安漾恍然回神,脸一下通红。
她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她怎么可能去帮他洗,怎么都不可能。
她红着脸,看都不敢再看那扇门,匆匆走开。
很快,原燃从浴室里出来了,黑发上搭着毛巾,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脸上干干净净。
“来,换一下药。”安漾把唐一德留下的药递了过去。
她把东西都递了过去,“还有吃的消炎药。”
见原燃皱着眉,但是还是听话的,把那些都一一吃完了,安漾抿着唇笑,把准备好的草莓牛奶递了过去,他接过,却没喝,放在了一边,沉默的看着她。
他头发湿漉漉的,发梢还在间断的滴着水,他一直没擦干,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
“想让我帮你么”安漾恍然大悟,问。
少年偏过脸,没说话。
“嗯嗯,是我想。”安漾抿唇笑了,“我可以帮你吹头发么”
少年面无表情,背对着她,点了点头。
都忘了。
好像还是很早之前,她帮他吹过一次头发,他当时就很受用,很舒服的模样。
不过,安漾确实也非常乐意。
一番顺毛后,他表情终于好看了很多。
安漾看了下时间,见他打过好几次呵欠了,眼睛微眯着,显然已经很困,“去睡吧。”
今天太晚了,安漾准备好了甜点材料,就等明天原燃起床,她做给他吃。
安漾平时很少进原燃房间,但是,这次,她和他一起进去。
少年显然有些意外,他看了眼床,又看了看她,漆黑干净的眼睛很亮,想法不加掩饰,一眼能看清。
想什么呢。
不知为何,安漾一下明白了他的思路,脸颊一下红了。
“我在旁边看。”她努力装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有灯你可以睡着么。”
有那些伤在,她怕原燃晚上发热。
而且之前,和石俊茂谈过,他说起原燃晚上经常会做噩梦,睡得很不安稳,晚上经常很难睡入睡,安漾自己不是很困,今晚,他身体状况又这么不好,安文远不在家,就让她这样任性一次吧。
少年似有些失望,但是很快答,“能。”
见他上床,盖好被子,安漾拿着笔记本在旁边坐下,他一睁眼,就能看到的位置。
屋内安安静静,他可能真的是累极,连日的失眠,加上今天这番剧烈的体力消耗,她又在身边,原燃很快睡着。
安漾放下书,静静打量他的睡颜,
少年睡颜很好看,偏向她这边,漆黑柔软的乱发垂下,掩住了高挺的鼻梁,没有了醒时冰冷的戾气,整个人,都显得格外安静,薄唇微抿着,颜色很淡,他整个人,似乎都没什么血色,黑发和冷白色的皮肤,对比极其鲜明。
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少年眉头皱了起来,不自觉的,朝她这边翻身。
安漾靠近,看到他右眼角下,那道淡淡的伤痕,安漾轻轻抿了抿唇,视线很复杂。
女孩手指怜惜的触到了那处,轻轻的安抚,少年在梦中,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往她的手贴了贴,把自己靠了过来,即使在梦中,似乎也想要在她这里,汲取更多的温度。
在原燃身上,好像发生过很多很多,她不知道,也完全想象不到的东西,这些过去,共同形成了,现在这个原燃。
原燃似乎不想让她接触那些过去,一直极其避讳,而且,每次,从他家里回来后,有一段时间,精神状态都会非常差。
她记起,有次安文远专门找她谈过话,郑重的说起过,原燃家里背景非常复杂,原家是很传统的高门大户,内里涉及到的一些不见光的斗争,不是他们这些人家能想象到的。
他也曾委婉的说过,包括原燃,也完全不止是她见到的这一面,她如果和他过于亲近,以后恐怕会失望。
失望
安漾不知道他指的什么,她也不觉得自己会失望。
她希望哪天,原燃可以不再这么抗拒,对她敞开心扉,愿意让她触碰那些过去。
高三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到了五月,一直都是大大小小的考试。
安漾成绩很稳定,而原燃成绩波动有点大,但是,一直到了这种时候,题目难度加起来,考试范围也变大,安漾才了解到,原燃数理成绩到底有多好,无论题目有多难,都能很稳定的达到近乎满分的成绩。
但是他排名波动依旧挺大,看语文分数,偶尔撞得高一点,他排名就会靠前的可怕。
已经到了一个她赶不上的程度。
安漾的分数,正好卡在能上湳大的段位,她相信,等正式高考,原燃肯定会比她更好。
不过,如果到时候,原燃的分数足够上更好的大学,她想,她也不可能自私的强行要求原燃继续和她一起报湳大。
五月底的时候,各个班级,已经开始拍毕业照,文理两个冲刺班已经解散,大家都各自回到了自己原来的班级上课,渡过这高考前最后几天。
湳大附的校服外套是黑底的,但是背上有一块白域,于是,快到毕业时,这块白域成了大家自由创作的舞台,没几天要高考了,现在学校不怎么要求穿校服了,但是,毕业典礼这几天,大家依旧都很有默契的把校服都带了过来,当成了最后的一个留言板。
林希,“来,给给给,要的过来拿。”
她买了一大把各种颜色的记号笔,能用来在各式各样的材料上写字,而且不会褪色。
大家一拥而上,教室里乱哄哄的,班主任也不再管,任由他们度过这该高考前最后的一次狂欢,
安漾校服早被人抢走了,不知道拿到哪里去了,等她拿回来的时候,背上那块白边儿已经全被写满了各式各样的签名,各种颜色,几乎都看不到校服白色的底色了。
“乖妹妹,来,哥哥给你签个名。”余思航说,拿过林希校服,大笔一挥,写了个“余哥哥”
林希头也不抬,一字一顿,“我,你爹。”
她手下也没闲着,笔走龙蛇,龙飞凤舞,在他校服留下的那块最大的空白上,直接签了一个“爹”字,足足一斗大。
余思航,“”dzz,这还洗不掉了怕是。
一旁安漾围观了全程,笑得眼睛弯弯,笑到一半,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低头仔细看自己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