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允铭和张允铮同时站了起来,张允铭有些担心地说:“爹,您一定要保重!”
张允铮也少见地庄重,对平远侯说:“爹,今后不要出府了。”
平远侯哼声道:“你个小崽子还指使起我来了”脸上短暂地显出一丝笑意,可接着就严肃地叮嘱张允铭:“你一定要万分小心,还要照顾好弟弟!”
张允铭以为这是因为他们带着各种新式武器的图纸,不能出任何差错,就忙点头说:“父亲请放心,我会谨慎从事的。”
平远侯又看张允铮,张允铮鼓着嘴说:“我知道,你又让我听他的!”
平远侯叹气:“你呀,这个脾气,怎么能让我放心!”
张允铮勉强地吭哧了一声:“我听就是了。”
张允铭又低声说:“爹,沈三公子对您说什么,您可一定要听呀!”
张允铮说:“还有那个尼姑庙……”
平远侯挥手说:“我知道,你们快些走吧!”两个兄弟行礼拜别,平远侯看宋夫子等人,说道:“就托付给你们了!”
宋夫子和四五个人同时下拜:“请将军放心!”
平远侯说:“好,你们速速离城吧!”
张允铭等人趁着黎明前的黑暗,急步穿过街道,城门一开就随着一群百姓出了城。到了一个城外的庄子,那里已经有三十几个人备了马等候着了。他们几个人上了马,一行人快马加鞭,往南方而去。
不久,京城就都知道,平远侯张大公子因受惊吓,不敢在京城街上行走,已被送往南边山清水秀之处,好好调养去了。
皇帝听了冷笑了一下:“他倒是想得很周全。”
孙公公低声问:“陛下还是想对平远侯下手”
皇帝说:“当然,不要他的满门,也得给他个教训。”
孙公公不解地说:“可是他的儿子在外面……”
皇帝说:“人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是不会铤而走险的。朕不要平远侯的命,他的儿子就不敢反。让人痛苦的方式,也不止死路一条。”
孙公公连连点头,可脸上带着不解的神情,皇帝很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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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汶骂了张允铮,心情也没变好。她气冲冲地回去,躺下就睡,可怎么也睡不着。她觉得这是生物钟的问题,就起来打坐到了后半夜。终于睡了,但醒来后,也没觉得舒服,心里空荡荡的。
这段时间,张允铮一直在她身边,突然,他就离开了。沈汶一再告诫自己后面还有许多事,绝对不能分心,可还是消沉了。
这是一种无形的沉重,像一层厚纱一样罩住了周围。什么都变得似有若无,无关紧要。
沈汶开始后悔上了张允铮的当,和他吵架。也许,自己该好好地说几句话,谢谢他的帮忙之类的。也许,自己该笑着告别,祝他们一路平安。也许,自己该含情脉脉地看他一眼,也许自己该给他点什么东西……
可是,张允铮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就这么又把自己带到坑里了!忽然,沈汶发现,从一开始,张允铮就主导着两个人相处的基调,他想闹就闹,他想吵就吵,沈汶根本无法抵御。她暗地里把张允铮又骂了几十遍,最后无奈地承认,吵就吵吧,她舍不得他离开,她其实,挺喜欢他的……
这是不是就是动了“索取”之念是不是因为她千年孤独,就格外珍惜陪伴沈汶艰难地告诫自己:不能求。那又该怎么办呢沈汶想了半天,只有接受。接受现状,不加抱怨。
苏婉娘明显地感觉到了沈汶情绪低落,本来还有些担忧,可沈汶一说从现在起她大概不会经常夜里出去了,苏婉娘就高兴了:她这一年可是过得提心吊胆!沈汶像活在另一个世界里:夜里回来就睡懒觉,白天起来就笑眯眯的,什么都不在乎,只管吃喝。不去画图时,她就打坐到夜半,次日还是晚起,依然傻乎乎的,看人时都像没看见。
现在沈汶虽然有些闷闷不乐,可毕竟每天在家睡觉了,苏婉娘觉得踏实许多。
杨氏从沈坚走后就放权不理事,早上请安也只在每月的初一十五,她只要几个孩子还一起吃个晚饭就行。所以,沈汶大部分时间都是自由活动,她的异常,除了苏婉娘,别人都没有察觉。
一连几天,沈汶都没吃多少东西,这对于平时以吃为乐的沈汶可是绝无仅有的。苏婉娘在沈汶又一次心不在焉地吃了几口饭就推开了碗后,小声问道:“小姐有什么心事”
沈汶叹了口气:“张家兄弟走了。”
苏婉娘明白了,看来沈汶动情了。她暗叹,防不胜防,最后还是到了这一步。但她自己就属意四皇子,自然没有任何立场来责备沈汶,只能问:“为什么”
沈汶有些呆呆地说:“平远侯对太子的人大下杀手,虽然太子没办法还手,但是皇帝肯定要报复的。平远侯把他们兄弟两个送走,也是为了保护他们。”
苏婉娘惊讶:“皇帝会报复”
沈汶点头:“当然了,皇帝怎么能容忍任何人蔑视皇家”
苏婉娘着急:“你难道不做点什么吗”
沈汶说:“我知道大概要怎么办,到时候让我三哥去运作就是了。”
苏婉娘这才放下心,见沈汶蔫了的样子,宽慰她说:“其实,见不到面,并不是不想呀。人家说,每次在心里一想,就是一次见面呢。你想想,不就见到了”
沈汶睁大眼睛:“婉娘姐姐,你是不是就这样总在心里见姐夫来着”
苏婉娘气,拧沈汶的胳膊:“我好心好意的,你就这么打趣我!”
沈汶低声哀叫,算是解开了些愁绪。她想到苏婉娘也同样见不到四皇子,张允铭这么一走,五公主也别想定亲了……大家都是聚少离多,自己也不是独一份的难过,算是随了主流。没别的办法,只好忍着,平时多与自己的亲人联络感情就是了。
沈汶十三岁的生日过得平淡而疏忽。府中刚刚忙完了沈湘的及笄礼,都没心思再折腾,沈汶的生日就是大家吃碗面,给了几个鸡蛋打发了。
前世,沈汶为此气闷得几乎发狂,好长时间把自己关在院子里自怨自艾,谁也不搭理。对主事的柳氏更是不满到极点,日后柳氏和严氏为她操办了婚事,她也没怎么感激她们。有时沈汶觉得那个前世的自己怎么那么讨厌呢可如果她不是那么糟糕,大概也不会那么自责。
这次,过了生日后的一天,午睡后,沈汶就带着苏婉娘去练武场旁观沈湘练武去了。
农历八月,下午的太阳还是火热。单为沈湘圈出来的练武场上尘土轻扬,沈湘驾驭着0胯0下0战马来回奔跑,同时挥动,一次次地刺向地上立着的草人。
汗水湿透了沈湘的衣服,连裤子都是湿的。她的丫鬟春绿也骑着马在场上跑以练习马术,只不过不舞罢了。
沈汶让苏婉娘给自己找了个树荫处,摆了桌椅,旁边放了凉茶和小点水果。为防零星从树枝间射下的阳光,沈汶还把一条手帕盖在了头上,显得又娇气又滑稽。
苏婉娘到了一边,站了半天马步后,就打了一套拳。而沈汶则在看了一会儿后,失了兴趣,拿起桌子上的绷子,绣上花了。
沈湘练到太阳西落,终于下马,疲惫地走到沈汶坐的地方,恶狠狠地问:“你在这里干吗!”
沈汶抬头,甜甜地说:“来看姐姐练武呀。”
沈湘指着沈汶手里的绷子:“你看什么练武不在绣花吗”
沈汶笑:“我就知道姐姐也看我了!”
春绿走过来,笑着说:“二小姐绣的是什么”
沈汶给她看,春绿皱眉,用眼睛瞥沈湘,沈湘看了一眼:“一个黑疙瘩,你这是绣什么呢!”
沈汶说:“是知了!”
沈湘挥手:“你还是别绣了,没人能知了!”
说完就走,根本不理沈汶。春绿还好心地说道:“如果加两个翅膀,前面有两个眼睛,也许就像些。”
沈汶发愁地说:“可我不会绣翅膀。”
沈湘大喊:“别理她!跟她讲是没用的,有这功夫能粘个真的了!”
春绿笑着走了,沈汶撅着嘴,把绷子一放说:“我不绣了!”
苏婉娘过来收桌椅,使劲忍着笑,沈汶这几年横不拿针竖不拿线,手指都是僵的,哪里能绣东西就是摆个样子招沈湘骂骂就是了,不知沈汶是从哪里学了这种套近乎的方式。
收拾好了,一起去吃晚饭。晚饭上,杨氏和老夫人坐正席,柳氏和严氏一旁奉了箸后,就一起坐下吃饭。严氏在这种公共场所一向少言寡语,只是偶尔投向沈汶的目光,露出一丝狡黠。
沈湘和沈汶同坐,沈卓又在外面混着不回来了,一屋子除了未成年的沈强和柳氏两个孩子沈玮沈瑜,全是女眷。
饭后,碗碟撤下,众人又喝了茶,说了几句家常闲话,柳氏带着孩子和严氏告退了。沈湘面现疲倦,刚要走,杨氏开口道:“湘儿,等一下。”
沈湘强睁开眼睛看杨氏,杨氏示意一边的钱暗萆狭思敢持剑杨氏翻看着说:“这是来探问的几家,一家是……”
还没等杨氏说完,沈湘就皱着眉说:“我不想嫁!日后我要去边关,和爹他们在一起!”
杨氏惊了:“怎么可能!你一大姑娘家,怎么能去边关!那里都是男子,你一个女的算什么事!”
沈湘说:“那我就女扮男装!”
杨氏看着沈湘丰满高挑的身材:“你以为你是在说故事呢!扮男装你带的人呢也都扮成男的!你一个人在男人堆里过一晚上,谁还会娶你!”
沈湘大声说:“所以我说我不嫁!谁愿嫁谁嫁!”
杨氏也大声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怎么能不嫁!至少嫁个武官。”
沈湘不同意:“嫁什么武官让皇上以为我们府联络武将”
杨氏叹气:“那,就嫁个文官”
沈湘鄙夷:“瘦鸡一样,我一手就能把他脖子拧断了!”
杨氏拍腿大叫起来:“你没事拧人脖子干嘛!我真是后悔死了!我让你学武干什么!我让大郎二郎学武干什么呀!我真糊涂啊!你看平远侯夫人,多聪明啊!……”她开始了第一百零二次相似感慨。
老夫人开口:“她不想嫁就等等吧。”
杨氏不高兴:“她今年十五,一等就十七八了!没人家可怎么办!至少要先定下一家来。”
沈湘跺脚:“不定!就不定!你要是逼我,我就跑到边关去找爹和大哥二哥去!”
杨氏拍胸口:“你是要气死我呀!我养你这么大,你要干什么我没依着你!你就这么对我!活着真没意思啊……”拿出手绢来擦脸。
老夫人叹气:“你就别说这些小气的话啦!湘儿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你就随她去吧。”
沈湘有点歉疚地看了杨氏一眼,嘟囔着说:“娘就爱瞎操心!以后我要嫁的时候告诉你还不成吗”
杨氏拿下手绢:“真的!你想嫁了就会告诉我”
沈湘点了下头,行了个礼,转身走了。
杨氏郁闷地看着沈湘的背影,扭头问沈汶道:“汶儿是个好孩子,到时候会听娘的话的。”
沈汶笑着说:“要是姐姐不嫁,我就在家里陪着姐姐。”
杨氏气愤:“你也要气死我!”
沈汶笑着扑过来抱了杨氏:“怎么会呀!我可喜欢娘了……”撒着娇,趁机给杨氏点了几个疏肝安心的穴位。
老夫人咳嗽了一声,唉声叹气:“汶儿小的时候,跟我亲。孩子大啦,不亲了……”
沈汶又笑着过去给老夫人揉了揉胸口,笑着说:“祖母最疼我了,自然还是亲啦!”
沈强也过来,张着双臂啊啊叫,沈汶也抱了抱他,笑着说道:“你怎么还不说话是不是娘怀着你的时候,我叫小哑巴来玩,把你传染了来,我教你,说……”
杨氏打断说:“别说!他这样挺好!我现在都传出话去了,咱们府的四公子是个哑巴!日后决不习武!就在家养着。”
老夫人皱眉:“这是什么话!强儿天生是个习武胚子,三郎前儿还告诉我,强儿去了习武场,拉开了他十二岁用的小弓……”
杨氏又把手绢捂脸上了:“我怎么这么命苦啊!我不想活了……”
老夫人对着沈汶摇头叹气:“你娘是越活越回去了。你多劝劝她。”说完自己回去休息了。
沈汶却觉得杨氏这样挺好的。前世,杨氏流产后就一直性子暴躁,时常与老夫人吵架,不可理喻。沈坚走后,她的情绪越来越起伏不定,让前世的沈汶避之不及。沈汶想到最后杨氏选择了那么惨烈的自+焚的死法,很可能是多年抑郁和无奈的爆发。现在杨氏有了沈强,虽然嘴上还是在抱怨,但是那种力度实在是弱了很多。
虽然如此,沈汶还是和沈强玩了通堆积木,算是陪着杨氏坐到了晚上,才回到了自己的院落。
不用晚上出府了,沈汶只有打坐和睡觉,马上觉得夜晚少了许多吸引力。
八月十五前,平远侯府送了一车月饼,有二十几种馅。老夫人和杨氏都道这是因为前时沈卓救了张大公子,平远侯府在表示谢意,就把月饼给侯府上下发了。
沈汶院子里分到的有莲蓉蛋黄的,沈汶挑着吃了,莲蓉微甜而蛋黄却是咸的,很好吃。酸枣泥的却是找了半天,最后听说沈湘院子里有,苏婉娘还得厚着脸皮去那院子给沈汶要了一块,沈湘遥遥地骂了一声猪,沈汶完全坐实了吃货的名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