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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夜宵

苏婉娘气不消地说:“谁信你!……你吃了东西还刷不刷牙了”

沈汶打哈欠:“当然不了,就一次,应该没关系吧”

苏婉娘哼声:“小懒猪!”

沈汶嘟囔:“怎么都叫我猪”

苏婉娘问:“你说什么”

沈汶赶快笑着催苏婉娘:“说婉娘姐姐辛苦了,快睡吧!”

苏婉娘把沈汶的夜行衣藏入了自己的枕头,以确定沈汶不能再背着她自己溜出去了,两个人睡了。

张允铮气呼呼地回了家,一进院子门就大声说:“给我弄碗馄饨!三鲜的!”那个没见识的小骗子!自己府里的馄饨是下等吃食,但还是高汤为底,馅儿里有虾有肉,不知道比街上的讲究多少倍!

等馄饨上来了,张允铮仔仔细细地品尝了,深觉比沈汶享受到了更多的美味,恨不能现在就告诉她,气死她!

他吃了刚要去洗漱,张允铭打着哈欠进来了,抱怨说:“爹让我近些日子盯着你,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以后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得事先跟我打个招呼,不然我还得等着你。咱们再过一个月就要离京了,你能不能消停消停”

张允铮吃了馄饨后,腹中暖和,情绪好了些,但因为习惯上对家人从来没什么好脸色,就还是没好气地说:“你少管我……”可马上想起了沈汶要的东西,只好放缓了些口气说:“我去镇北侯府外等着那个小骗子去了,想问问她事情的前因后果,还有许多具体的细节。”

张允铭难得见张允铮好好说话,忙振作了些精神,问道:“她说了什么”

张允铮又气愤起来:“她说要买个院子,要偏僻点儿的,屋子大,院子大的,她好有地方说话。还说让我们这次南下,要找好多工匠,付重金让他们去北方,她有机关,需要这些人构建。她让你给她二哥一万两银子,因为她二哥也要找匠人。”

张允铭忍着笑问:“就这些,还有别的吗”

张允铮含怒地说:“然后她说请我吃夜宵,可竟然让我出钱给她买的馄饨,说她没带钱!才两文钱她都不花!这个小气鬼!”

张允铭哈哈笑起来:“你怎么才给她买了碗馄饨应该送她良田千亩呀!反正已经亏本了,就大方些呗。”

张允铮气得脸红:“那个小骗子!我一看她那副阴谋诡计的样子就讨厌!跟你一样!”

张允铭拍手笑:“这才是有主意的人,哪儿像你,木头脑袋!”

张允铮立眉:“你想打架!”

张允铭继续笑:“她说的这些也是有道理,怎么都得有个秘密的地方,不能什么事都在外面商量,我去买宅子,可是她讲那些事情的时候,我也得去听听。”

张允铮有些不乐意,他虽然和沈汶吵得厉害,可因为他开了片刻天眼,那些事情真实而虚幻,这世上,大概只有沈汶能理解他,而他也知道沈汶的秘密,两个人之间有种无法与外人言说的同谋感。

张允铭斜眼看他:“又想马儿跑得快,又想马儿不吃草我给你帮忙了,你怎么能不让我去听”

张允铮暗暗在心里记下了张允铭讨价还价的方法,决定下回沈汶再让他干什么,他也得加上件自己想要干的事情,这样才公平!虽然他还不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

张允铮黑着脸说:“去就去呗,反正你们都喜欢糊弄人!”

张允铭点头说:“还真是这么回事!谁能想到那个小胖鸭这么多年来一直知道你是男的她还几次假惺惺地问起你,当时肯定是冷眼看着我撒谎!这只小胖鸭!真是可恨哪!”

张允铮听见张允铭骂沈汶,心中本来应该高兴,可却恶狠狠地说道:“你活该!总得有个人知道你是个骗子!”

张允铭挑眉看张允铮:“人说女生外向,怎么你也……”

张允铮最恨别人说起他跟女的有任何关系,挥拳打向张允铭:“我打死你这个骗子……”

张允铭早就跳起来,跑向门外:“我可得睡觉了!我能睡个好觉,不像有的人,什么都没有问到不说,还赔出去几万两银子去,哦,外加两文馄饨钱……”人远了。

张允铮没打到张允铭,狠狠地挥了几十下拳头,才洗漱睡了。他也睡了一个很好的觉,肯定是因为吃了碗馄饨。

过了几天,朝中爆炸性的消息才传遍了京城:皇帝要废了皇后!

相比之下,五皇子没了这个消息,就没有得到太多反响。

群臣纷纷上书反对:皇后无明显的错误,如何能说废就废了一国岂可无国母首先,这月底的亲蚕之典,就没人主持了!

皇帝总不能说是皇后亲口承认了去杀镇北侯的第四子,涉嫌弄死了五皇子,还毫无悔意,自己才决定废后的,问起缘由,就咬定是皇后性喜奢侈,凡诸服饰,锦缎满绣不说,还均缀依珠玉,无益暴殄,毫不知惜……(是顺治帝废后的话)

群臣愕然:这皇后穿金戴银的是有错了那自家的那些命妇贵女可怎么办这明显是借口啊!

太子也不敢公然为母亲在朝堂上辩护,唯恐激怒了皇帝。只对皇帝所说的种种言必称是。

所以,在群臣的眼中,就成了皇帝莫名其妙地废了皇后,再看看太子在朝堂上低声下气的样子,都猜测这是皇帝对太子的又一记狠狠敲打。

皇帝立了太子这么多年,虽然带着太子聆听朝政,但也从来没有让太子独立领过什么重大差事。现在又做出了废后这么巨大的一个举措,其中的意义非常明显:皇帝有可能换太子呀!那么下一个人选会是谁没别人了呀!四皇子瘸了,五皇子死了!就剩下了一个人――三皇子!

突然间,皇宫里三皇子所居的院落热闹起来了。受人之托的太监宫女们纷纷前来传递各种礼物或者邀请帖。

其实,大家的意思也不是就转而押三皇子会成为太子,进而登基。只是万一万一,未来有换皇子这种可能,自家绝对不能给三皇子留下个对他不友好的印象。当然,也不能明着得罪太子,所以送个礼物,请三皇子一起参加个诗会、酒会、踏青之类的活动,最不惹眼。聚会中人多了,谁知道是谁请的三皇子况且,来向三皇子示好的人也肯定不少,自家的行动就不会被人挑拣出来……

三皇子面对着一桌子的请柬,又喜又悲。喜的是皇后要是倒了,自己就少了一个对头。日后出宫的行动,乃至婚姻,大概都多了些自由。悲的是母亲陈贵妃没有熬到这一天,已经死在了冬末。

他没有像四皇子那样深究这其中的关节,想到什么阴谋之类的,只是觉得皇后多行不义必自毙,害死了那么多人,最后总是要轮到自己身上的。

发够了呆,三皇子没有从那堆请柬中选什么帖子,反而是让人给镇北侯府的沈坚送了一封信,问他们有没有出去踏青的计划,他想随他们一起去。

镇北侯府里,杨氏把仆人们都支下去了,只和老夫人在一起,讨论这个突发事件。

杨氏小声问:“娘,你说,这废后的事,是不是与刺杀强儿不成接着灭口这件事有关呀”

老夫人慢慢点头道:“看样子像,这是说,那些事是皇后让人干的”

杨氏坚决地点头说:“肯定是呀!您想想,皇后原来就下毒不成,听说这次冬狩,四公主又破了相,皇后也算在汶儿身上了,因此就想给咱们府点颜色。这个狠毒的妇人,竟然挑一个不到两岁的孩子下手!活该被废!”

老夫人有些不肯定,但看看杨氏那坚信不疑的样子,也勉强点头了。

杨氏松了口气说:“这下就没人来害我的儿了……”

老夫人忙说:“再让他们轮着看段日子吧,别马上又把强儿撒出去。”

杨氏也有些一朝经蛇咬十年怕井绳的阴影,就说:“那就还让他们每天轮着看强儿。”

外面有脚步声,杨氏刚皱眉要说什么,却听到沈坚在门外说:“母亲,是我。”

杨氏说道:“进来吧。”

老夫人看着进来的沈坚有些发憷:这个孩子一出手,一计借刀杀人,就死了那么多人!她自然做梦也想不到真的出主意的是那个有事没事就撒娇的乖乖女。

沈坚拿着一封帖子,向老夫人和母亲行礼,说道:“三皇子从宫里的让人送的,问咱们府有没有踏青的事,他想带着五公主来。”

杨氏不敢拿主意,就看老夫人。老夫人皱着眉,沈坚开口说:“过去,大哥会带着我们几个四月四去香叶寺……”

杨氏说:“那年你们回来时,路上出了麻烦,我就说你们别出城了,现在怎么又提起来了”那次有什么农人拦车,青楼女子认人之类的烦心事,之后,杨氏就再也不让他们去那里踏青了。

沈坚说:“这次,我们可以多邀几家人,比如平远侯府,还可以让他们带着朋友一起来。大家在城门聚了,一起去就是了。”反正正想见着张允铭呢,借这个机会大大方方地见面吧。

老夫人说:“我记得香叶寺不大吧只有几间斋房,这么多人怎么住得下”

沈坚说:“我们当日去当日回来,上次大哥带着我们快傍晚了才离开,天黑时也到了家了。”

过去杨氏总能马上就做决定,可现在,她却觉得自己越来越拿不定主意了:不让孩子们去吧,三皇子明显想与侯府的儿子一起去踏青。侯府不去,这不是不给三皇子面子吗三皇子与几个孩子这么交好,别说侯府本来就有踏青的地点儿,就是没有,这时不也该马上找一个,带着三皇子去可如果去,真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冬狩上有对着三皇子的刺杀,自己府里才刚刚发生了对小儿子的谋害,这若是孩子们全出去,碰上个埋伏什么的,不都一锅儿端了

老夫人明显也知道这些顾虑,皱着眉不说话。

沈坚说:“祖母,母亲,莫要担心。宫里刚刚出了事,皇上要废后,大臣们还在劝阻。想来现在大家都想息事宁人,不会再出什么意外。而且,我会多带人。”

也就是说太子正忙,不会有心思下手。侯府的卫队跟着,一般的刺客根本无法得手。

老夫人知道沈坚的厉害,终于同意了,说道:“人也不能因为听见狼叫就不种地了,该玩儿还是得玩,你们就去吧……”

话没说完,门外冲进来一个小黑球。沈强流着口水,浑身是土,进门就往老夫人身上爬。老夫人也不嫌弃,拿出手绢给沈强擦脸,笑着说:“强儿这是又去哪里淘气去了”

跟着进来的沈湘说:“都是在小妹那里玩沙子玩的,非要到院子里挖土,弄了一个大坑。”

沈坚也笑了,行礼就要走,杨氏说:“强儿可要留下。”

沈坚说:“四弟最近和我在习武场上玩得很好。我把以前教过小妹的那套拳法教给他了,他一学就会,比小妹当初……”可马上想到沈汶那时肯定是在装相,忙停住。

杨氏说:“他毕竟还太小。”

沈坚说:“所以他会最高兴。”

杨氏还是犹豫,老夫人又多管闲事地说:“好啦,到时候看吧,若是强儿闹着要去,就让他去。要是他不闹,就让他留下。是不是强儿到时候可别闹呀!”沈强啊啊大叫,口水急流。

沈湘问:“去哪里”

沈坚笑着说:“去春游。”

沈湘跳起来:“太好了!”

沈坚说:“还有别的家,三皇子,平远侯他们。”

沈湘的脸突然通红,过来拉沈强说:“走,我们出去玩,别闷屋里了。”把沈强硬从老夫人膝上拖了下来,扯着他跑了。

沈坚笑着道别,出门去找沈汶。

沈汶知道了废后和五皇子死了,又打坐了一个晚上。

她心中很慌――情形与前世不同了!前世皇后根本没有被废,五皇子也没有死。

她已经失去了对局势的掌控吗历史上许多有预见和先知的人,最后都并没有实现自己的目标,比如诸葛孔明,比如法国的圣女贞德……他们一开始都以神机妙算横空出世,占领了主动,可随着事态的变化,他们失去了对大局的控制,有的出师未捷,有的下场悲惨。

沈汶觉得她现在宛如驾着一叶小舟,已经无法按照自己原定的计划航行了,只能在湍急河流里随波而下。她唯一感到安全的,就是她还没有在外面暴露出来,她依然是个躲在暗处的谋算者,还没有人针对她进行攻击。

沈坚到了小院,进屋对刚刚睡了懒觉起来的沈汶说:“我们要去春游了,小妹可是能出府”

苏婉娘出门招呼茶水,看着门窗。

沈坚低声说了计划,沈汶忙说:“既然这样,就要邀请叶大公子他们一家。叶大公子看来与三皇子一直交厚,和张大公子也有交情,该是个八面玲珑的人。”

沈坚说:“他一直是个游荡京城的纨绔子弟,到处与人称兄道弟,和我都喝了几次酒。他父亲叶中书的官衔只是个虚衔,可叶中书与许多文官是简老夫子的同门弟子,也算知名。”

沈汶多少有些失望,看来这不是个重要人物。但是现在也不能太挑剔,只能说:“敢和三皇子搭交情的人都算是有些胆量的,他曾经陪着三皇子去看万花舞,那时三皇子身边的另一个人是谷公公。”

沈坚点头道:“这么说来,他还真不是个简单的人了。去看万花舞明着是玩乐,可却是与三皇子拉关系的最好时间……”他突然皱眉看沈汶:“你怎么知道这些”

沈汶眼光回避:“这个,你知道,我有时会出去看看……”

沈坚知道沈汶轻功过人,可还是忍不住教训道:“不管怎么说,你还是个小姑娘,不能让人发现夜里自己出去,这样有损闺誉!日后……”哗啦哗啦,长篇大论。

沈汶低眉顺眼地听着,心里计算着与张允铮约好的五天之期马上就到了,不知道自己要的小院子买下来了没有看二哥这个态度,自己夜里出去见外男的事儿,可真不能露出任何马脚。

沈坚好好地说了沈汶一通,见沈汶老实地听讲,才离开了。根本不知道这天夜里沈汶就出侯府赴约去了,为避免被他发现,还特意绕开了他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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