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楼,楼下的沙发上已经零星坐了几个人,毛胜男背着登山包,后头跟着唐果。
唐果一脸的疑惑和不相信,看到底下坐着人,又拉着毛胜男回了楼梯的拐角处,楼下坐着的球哥正想和唐果打招呼,看到唐果见到自己就走,狐疑地探了一眼,远远看到两人在说话,感慨一句:“小姑娘就是不一样哈,这在一起住一晚上,感情就这么好了。”
一旁的彭昱冷不丁地说了一句:“谁知道是不是毛胜男给了唐果什么好处。”
彭昱和毛胜男不和,之前仅限于一队的人知道,现在倒好,这十个人本来就是从各个分队抽调上来的,现在管理局的人全都知道了。
一旁坐着的是海陆生,海陆生生得清瘦,个子也不高,可之前参加过凶楼案的人都知道,别看这人长的不起眼,平淡无奇的,丢到菜市场上去,都会以为不过是个菜贩子,可是本事却高得很,不然,也不会跟着一起来湘西了。
海陆生和华中分局的关系还算是不错,毕竟之前和佟小石都是西北分局的人,不过总是觉得和彭昱之间像是隔了一层隔阂,后来也是打听了才知道,这原本的一队队长是葛云天,就是华中分局捉鬼榜榜首的那位,和彭昱关系极亲密,对于佟小石这位空降的新队长,有些间隙,海陆生便也是懂了。
日常海陆生不怎么和彭昱主动说话,听到彭昱说起毛胜男,便是忍不住问了:“这位毛小姐,什么来路我听着,和石头也挺熟的,可之前也没听石头提起过。”
佟小石名字里头带了个石字,西北分局的都石头石头地喊他。
彭昱挪了半个屁股,离海陆生近了几分,像是要说什么秘密,海陆生的眼眸子都亮了。
彭昱轻声一笑:“你们西北分局的,都这么八卦吗”
海陆生脸色微微一变,球哥见了,立刻做下打圆场:“诶诶诶,我也想知道。”
彭昱白了一眼球哥:“想知道,自己去问啊,背后说人算什么。”
球哥内心独白:您老人家背后说人家毛胜男的不是,还说得少了吗
楼道里,唐果隐约可以听到底下的人在说话,知道人在底下聊得正嗨,没心思管他们,拉着毛胜男又问了一句:“胜男,我还是觉得不太对,你说我梦见你受伤了是在做梦,可我还给你缝合了,这医药箱里的纱布和缝合线,的确是被动过了的,昨天晚上,真的是在做梦我怎么不信呢。”
毛胜男面不改色:“你医药箱里的东西,是我动的,早晨起来跑步的时候,磨破了脚后跟,找了下你医药箱里的创可贴。”
唐果自然不信:“你是哪种稍微磨破了,就得用创可贴的人嘛”唐果指了指毛胜男被长裤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脚踝,现在是初夏,要进山了,大家自然都是长衣长裤运动鞋,黑漆漆的一片,里头谁知道磕破没磕破。
毛胜男:“你要我撩给你看看”
唐果摸了摸头发:“来啊。”
毛胜男正要弯腰,楼梯上佟小石下来了,手一挥:“毛毛起这么早,早晨跑步的时候不还摔了嘛,上药了吗”
毛胜男余光瞟了一眼唐果,正色回:“贴了个创可贴,是小伤。”
佟小石穿着一身深灰色的登山服,精神不错,可眼圈爬着红血丝,昨天他没怎么睡,一直在查今天的天气和安排。
瞧见唐果一直看着自己,佟小石缩了缩脖子,解释说:“怎么了我早晨也出去跑步了,碰到了她,你毛老师摔了个狗啃泥,精彩得很,可惜你没看见。”
毛胜男翻了个白眼:“能别臭我吗”
佟小石笑着走过,唐果声音温和了几分:“你还真摔了”说完又摇摇头,“不对,还是不对,我咋记得这么深刻呢你说如果是做梦,可我手现在还酸着呢。”
“行了唐果同学。”毛胜男三言两语就把唐果打发了,“你想想,如果我真的整条手臂都是伤口,我能好这么快吗一晚上就恢复如初,我神仙呢我。”
二楼,陆陆续续有人起床收拾东西往下面走,距离集合的时间也不过二十分钟了,大家都不想迟到,人声传来,唐果不好继续纠结,只能背着包跟着毛胜男一起下去,脚底板还没落稳,就听到球哥的声音划破天际:“什么咱们得步行进山”
唐果和毛胜男心里头也是一沉,他们要进的山叫做蛇山,是雪峰山的支脉,山脉连绵,一大片都是未开发的无人区,毛胜男他们得穿过这一片山林区,走到腹地的一片寨子里去,那寨子里的人九成以上都姓苗,世世代代都在寨子里生活,就连年轻人都鲜少有人出去的。
华中管理局倒是有几个姓苗的寻鬼师和捉鬼师,不过都是旁系的几支,听他们说,别说认祖归宗了,就连他们,能进去一趟都难。
苗家人重视血脉,同姓近亲结婚是常态,而且极其重视宗族的族训,族训里,曾写不事妖邪,不从浊流,意思是苗家人不能拿自己的本事去干害人的事儿,这族训,就连管理局的那几支旁系的苗姓人,都是打小背着长大的。
佟小石之前怀疑,这全国都出现了大型的聚魂符,除开苗家人,怕是难有其他人做到,可苗家人受族训熏陶,干不得缺德的事儿,这要么,就是苗家里出了叛徒,要么,便是有人偷学了苗家的手艺,无论是哪个情况,只要和苗家人说清楚,这管理局和苗家,说到底,还是站在一个阵营里的。
可难就难在和苗家说清楚。
这苗家一点儿现代的通讯设备都没有,电话网络联系,那是痴想,约莫民国的时候,苗家人到还多多出来活动过,那时候世道乱,总是有些军阀想要借助苗家的人力量扎寨圈地,可后来,因为站错了队,建国前,苗家人血脉单薄,便是缩居回了蛇山腹地,建国之后,更是再也没有出来过,就连鬼市里头的姜神棍都说,别看这次管理局是和苗家人说事儿的,可这苗家脾气古怪,规矩奇多,这苗家的每一代的当家人,那可都是狠毒的角色。
毛胜男当时还不理解是怎么个狠毒法。
姜神棍彼时说,丫头,听说过斯巴达勇士么,孩子出生的时候,给搁到森林的雪地里去,如果能活下来,才算是体质好的,继续养,等将要成年了,再丢到野兽出没的丛林里取,如果能活下来,才算是能力强的。
毛胜男又问,这和苗家人有什么关系。
姜神棍抽了一大口旱烟,迷离的烟雾里眼神似乎也跟着迷离起来,才是慢悠悠地说:“苗家,就是把那蛇冢代替了斯巴达的漫天雪地,他们的当家的,那都是从蛇罐子里头摸爬滚打出来的,你以为是平时马戏团表演里头无毒温顺的大蟒蛇吗竹叶青听过没曼巴知道吗罢了,你也不懂这个,总之,苗家的当家人,传说中因为身有百毒,面容奇丑,半张脸上全是鳞片,就和蛇皮似的,你见了就知道了,不对,你怕是,也没这个机会见,就算这次当真是苗家的叛徒闹事儿,可苗家人,也未必领你们管理局的这个人情,怕只是,你们有去无回,管理局和苗家的关系也僵了。”
姜神棍是出了名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毛胜男之所以会去问他,也是想知己知彼,没料到,对于苗家的事儿,姜神棍知道得也不多,这趟水,还真得自己去淌。
管理局早有打算,早早地就送了两辆越野车去改装,只为了更加适应蛇山的山路,不过时间比预想的延迟,难度太大,等着毛胜男他们出发的那天中午,越野车才刚刚从车厂拖出来,只能事后让人单独开过来。
如今,佟小石说要步行进山,球哥自然先入为主,以为是这改装的越野车到不了,声音软了几分:“不就是越野车晚点到嘛,咱们等会就是了,而且,其他几个分局的人,不也要点才能到吗一块等着呗。”
前台里的刘老板忍不住了,却也没说什么,倒是先去柜台里取了一罐红茶茶叶,用玻璃壶煮了一壶,木托盘端着几个养生杯过来,笑眯眯地说:“别着急,佟队这样安排,自然也是别的考虑,四月份,湘西多雨,好几处地方都发生了滑坡和小型的泥石流,现在进山的路不少都是坑坑洼洼,或者直接堵住了,你们那越野车再好,总不能翻过山坡绕过这滑坡断崖吧,要我说,还真是步行入山,最恰当。”
球哥有些丧气:“这得走多少天啊。”
佟小石看了一眼自己手里头划满笔记的牛皮笔记本:“我算过,三四天就能到寨子里,但若是遇到了老刘说的滑坡地形,咱们人多,为了安全,还是得绕过去,那路程,就不确定了。”
楼上的人都卡在楼梯那儿听着,听说要走路进去,心情就低落了不少,虽然都是在外头奔波的人,可管理局管辖的范围大多都是城市,一群人不是吃不得苦,只是没这样在山里头走过,有些不熟悉。
“走进去也挺好,这一派的苗家掌门重规矩,若是咱们开车进去,就成了不恭敬了,不开车,至少也少一个把柄。”楼上下来一个姓苗的捉鬼师,他瞧着年纪不小了,之前也曾经在捉鬼部干过,后来因为年纪大了,被调到了收鬼处,是老赵的同事,这次也是因为和苗家的事儿有关系,才特意召了他回来。
球哥瞧着问话的是苗轶,摇摇头,连苗家人自己都没辙,说要走进去,那就是真没辙了。
苗轶走下楼,对着佟小石:“我虽然很久没回去了,但是能用得到我的地方,佟队别客气。”
“行。”佟小石看了一下四周的人,“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吗”
连苗轶都说要走进去,这还有谁能比苗家人更了解苗家,便都是不做声,也没人应和。
毛胜男朗声说了一句:“走就走呗,就当散步了。”
“行,咱们来是干活的,又不是享受的。”唐果也跟着笑呵呵说了一句。
没多久,其他几个分局的人也到了,刘老板是个体贴人,早早地就把进山的车给约好了,都是自家亲戚,开着一辆一辆面包车,直接将大家送到了山口。
本来佟小石也不想麻烦老刘,可老刘也说了,你们那大巴车,从星城开过来快,在县城里开开也行,这走山路,可真不适合,一丈宽的地方,你们大巴车能过去
佟小石想想也是,此时也不是讲究人情的时候,便是拍了拍刘老板的肩膀,说是先算是欠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