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宁走了。
临出门时还没忘记回头拿了先前谢危搁在桌上的锦囊。
吕显立在外头摸着自己的下巴琢磨了半天, 还是走了进来“哎哟喂, 这怎么还闹上脾气了呢”
谢危坐在了桌边上, 闭上了眼,直到这时候,满世界的喧嚣才彻底从他脑海里退了个干净。
今天出的事已经够多了。
吕显今早就在府里,随时听着隔壁的动静, 哪里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呢只是他同勇毅侯府也没什么交集, 同情归同情,唏嘘归唏嘘,却能十分冷静地看待这件事
这件对他们来说有利的事。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希望谢危与自己一般冷静,只可惜这话不敢说出口。
谢危半天没有说话。
吕显斟酌起来,暂时没想好要怎么开口。
然而过得片刻, 竟听谢危唤道“刀琴。”
门外暗处角落里的刀琴这时才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抬眸望谢危一眼“先生”
谢危目光寂静极了, 只道“探探公仪丞在哪里, 请人过府一叙。”
请公仪丞来
吕显忽然有些紧张, 隐隐觉得谢危这话里藏着一种异样的凶险, 没忍住开口道“你与他不是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吗”
谢危没搭理,顿了顿,又道“过后也找定非来。”
这下轮到刀琴诧异了。
谢危坐着岿然不动, 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只道“该是用他的时候了。”
花街柳巷, 秦楼楚馆。
京城里最出名的是醉乐坊, 一到了晚上便是乱花迷眼,觥筹交错,丝竹之声伴着衣香鬓影,是个温柔乡,销金窟。
不过眼下却是大中午。
下过雪后的街道一派安静,偶有出门为姑娘们跑腿的小厮丫鬟打着伞急匆匆从道上经过,留下一串脚印,又叩响各家妓馆的后门。
醉乐坊红笺姑娘的屋里,一张软榻上铺着厚厚的貂皮,粉红的纱帐被熏得香香的,软软垂落在地。花梨木的脚踏上散坠着两件精致的衣袍。
一口长剑连着剑柄歪斜着插在画缸里。
外头也不知谁哪个丫头端茶递水时打翻了,惹来了妈妈厉声刁钻的责骂,终于将软榻上困睡懒起的人给吵醒了。
一条坚实有力的手臂从温暖的锦被里伸了出来,歪躺在软榻上的男人慢慢睁开了眼,竟是一双风流含情的桃花眼,目光流转间透着点迷人的痞气。
他盯着窗外透进来的天光看了许久。
红笺姑娘早已经醒了,此刻便依偎在他身畔,轻轻地娇笑“公子好睡。”
作为醉乐坊的头牌,红笺生得是极好看的,此刻什么也没穿,光溜溜躺在人身侧,只略略一触碰便能勾得人心怀荡漾。
那男子收回目光来看她,少不得又是一番。
身体的放浪,全然的放纵。
直弄得下头那姑娘泛滥了,泣不成声了,他才收了势,仰脸时,有细汗从脸颊滑落,沾湿了突起的喉结,勾起一阵低沉而促狭的喟叹。
事毕后,他喘了口气,竟从软榻上起了身,捡起脚踏边散落的衣物往身上穿。
这时便可看出青年的身量很高,手臂与腰腹的线条都极好。
将那束腰的革带扎紧时竟给人一种贲张的力量感,前胸的衣襟也未整好,有些散乱,以至于露出了一片结实的胸膛,汗津津地看了叫人脸红。
红笺身子软得不行,撑着手臂半仰了身子起来看昨夜这位出手阔绰的恩客,有些酸溜溜地“公子不多住几天吗”
那青年捡起外袍抖了抖,眉目里有种恣睢的放荡。
他回眸看她“京里面待久了,同一个地方睡久了,只怕有麻烦找上来。”
红笺不解“难道您犯了事儿、杀了人”
那青年一笑,把外袍披上了,玄青色上染着雪白的泼墨图纹,倒是一派倜傥“这倒还没有。怎么,舍不得我”
红笺娇嗔“都说妓子无情,实则最无情的还是你们这样的男人,睡过人家就走。”
他一根象牙簪把头发也束了,却重新向着软榻走来。
粉红的纱帐被他一掀,柔软地舞动。
有那么一片被风带着,覆到红笺面上,他竟俯身来,隔着这朦胧的粉纱,在红笺两瓣润泽的香唇上吻了一吻,笑得有些邪气不羁“如果有人来这儿找我,你便说我去城东十年酿找酒喝去了,明白”
说罢他已转了身,直接拿上了那画缸里的剑,也不从门走,竟直接把窗户推开,一翻身便直接跳了下去。
外头是茫茫的雪。
窗一开便被风裹着吹进来。
红笺姑娘的视线隔了一层粉纱,饶是风月场里混惯了,轻轻抬手一抚自己唇瓣,回想起方才那一吻来,都还有些心旌摇荡。人都走了,她还痴痴地望着那扇窗,没回过神来。
来时是同周宝樱一起,但回宫时周宝樱已经被萧姝等人叫走了,所以只姜雪宁一个。
手里攥着燕临给的那袋松子,她呆呆坐了半晌。
满脑子里都是谢危方才说的那句话,可她那时刚重生回来,对上谢危心里只有恐惧,只疑心对方要杀自己这件事了,旁的还真不大能关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