劲臣僵住好半天,攀着人肩膀不松手,直直注视容修的眼睛,像要盯进人眼珠里去。
脸几乎要贴在对方脸上,强忍住控制想吻他的冲动,两人目光都有点失焦。
这个距离才好,足够看清近处的人,目光描绘对方眉眼,也能透过眼神看透他的心思。
气氛一时间有点暧-昧。
劲臣双耳微红,问他:“长途累了吧,你要休息吗,小白和幻幻开了房间吗,你……你呢?”
容修不答反问:“你希望我去开房间?”
劲臣:“……”
对方的声音明明很正经,却仿佛小羽毛勾在心上,劲臣瞅了他一会,不知怎么就心生一丝羞耻感。
明明两人在京城同居了那么久,也不是没一起在外地住过,拜托兄弟做直播时,他们还一起尝试了水床。
小别数日,意外相聚,反而客套起来。
大约是港城临海的原因,房间里湿气有点重,依稀有一股淡淡的海腥味,大街上,被褥上,都有那股大海味。
那种带了点汗水味的腥气,很容易叫人浮想联翩,蛋清味,石楠花味,扰得人心乱。
“一会我有个视频会议,”容修说,“先吃饭,花朵送来的晚餐。”
劲臣闻言忙道“好”,下意识就以为容修要开乐队内部的会议。他为自己的错误而自责,刚步入正轨的一支团队,热火朝天时被自己的小意外而被迫停工,
容修扶他起身-下床,给他换了件宽松的睡衣。
脱臼处依然疼痛,但能吊着,不用使力,在劲臣的演员生涯里,这种小疼可以忽略不计。
来到圆桌前坐下,饭菜摆了一桌。
容修发现还有北方菜,荤的素的营养搭配,想来是兄弟们怕他吃不惯这边的菜色。不过,这边的北方菜也做了改良,糅合了一点南方口味,太地道了反而难以销售。
“容哥,你能吃得惯吗?”劲臣有点担心。
容修笑容暖了几分:“还记得你第一次给我送的早餐?”
劲臣愣了愣,想起那家排长队的港式茶餐厅,容修十年前就中意那家店,因为肉包子很好吃。
见对方走神,容修提醒道:“蒸烧麦、叉烧包、生滚粥。”
劲臣垂了垂眼,应他:“嗯,当然记得,因为你喜欢吃。”
不知怎的就有点感动,没想到容修还记得。
第一次给容修送早餐,劲臣天没亮就起床了,亲自去茶餐厅,戴着口罩,全副武装,排了两个小时的队,从东四开车到龙庭,在餐食还热乎时,送到了喜欢的人面前。
过了这么久,容修居然还记得,那只是一顿早饭罢了。
有时候,真的搞不懂,容修这人,心里到底在意什么,或不计较什么。
两人在一起经历过的一些小事,有时连劲臣也有些印象模糊,需要查阅手机上的便签记录才能想起来。
本以为,容修根本不会把无所谓的小事放在心上。但是,往往正是这人,在聊天中随口就能把那些小事讲出来。
一桩一件,谈不上如数家珍,却从没有记错过。
两人坐对面,容修把筷子递给他,劲臣伸手接过,对容修颔首。
两人互相示意了下,见容修动筷了,劲臣才上手。
容修夹了菜,往他快餐盒里放时,才注意劲臣手上的两根筷子呈x型,劈叉着,还一本正经地比划着。
没有像病号那样娇弱,哼唧着,撒个娇,让人喂个饭什么的,如果不是半天没开动,很容易让人忽视了他的不便。
这才反应过来,小家伙伤的是右手。
容修的左手也能使用筷子,而且很灵活,可劲臣左手有点笨,不太会干活。
哦,除了干那事。
说来也巧,两人平时解决自己时,一样习惯并喜欢用左手,但劲臣并不是左利手,也仅限干那事。
容修不由愣了愣,还有点想笑,看对面那人的眼光越发柔和,又想起,刚才在拾掇购物袋时,好像看到花朵买的餐具了。
于是说了句“我疏忽了”就起身去找。
一盒四件套的餐具,金属的筷勺刀叉,容修把它们放在白瓷茶杯里,用开水烫了一会。
劲臣看他忙里忙外,就有点坐立不安,愧疚感涌入心底,还藏了丝很羞耻的甜蜜。
容修回到圆桌前,把餐具放在劲臣眼前。
劲臣接过他递来的汤匙,“给你添麻烦……”
客套话还没讲完,就见容修微微倾了身,在他耳边问了一句:“我喂你吃?”
劲臣手一抖,汤匙就掉在碗里,“不,不用。”
“不喜欢?”
“不不,不是。”
容修伸手,把他的椅子捞到这边,在劲臣身边坐下,“我受伤那阵子,头发剃光了,脑袋缠住了,眼睛也蒙住了。战友们轮班照顾我,我就不太喜欢那样,因为会显得自己很没用,成为了别人的累赘,而且很没有面子。”
劲臣皱了皱眉,忙道:“别这么说,容哥,大家不会那么想的……”
容修:“不过,战友和男友不一样,书上说,婚姻生活里,两人都不能太要面子。”
劲臣:“……”
婚,婚姻?
劲臣心颤了,窒住呼吸。
有没有觉得自己很没用,他不知道,只觉得自己受了伤,导致失血过多,头晕目眩。
脱臼好像没流血。
劲臣垂着眼不敢看他:“是,您说的对。”
容修唇角带着笑意,端详他渐渐染红的侧脸,抬手按住他拿着汤匙的手背,“抓紧时间,我晚上还有视频会议,现在先喂你吃饭,一会帮你洗澡?”
劲臣浑身紧绷:“不用的,真的不劳烦……”
容修眼中闪过难得的一丝坏:“你拍完戏之后,没洗澡,身上臭臭的。”
劲臣呆了呆:“……”
随后,猛打了个激灵,低头闻闻。
劲臣这才想起,自己拍了一整天的戏,从六楼滚到废墟里无数次,出了不知多少汗,灰尘黏在身上,就要和稀泥了。
容修对气味和声音都十分敏-感,难为他在医院里还一直抱着自己。
当然,劲臣不知道的是,抱他回到宾馆之后,还在床上抱着他睡了一觉。
兵哥哥怎么会怕脏啊,拉练时,男人们在泥汤里一起打滚才是日常。
南方很热,容修的衬衫开得大,两人离的很近,劲臣闻见他身上淡淡沐浴露的气味,在想想自己身上可能有的怪味……
劲臣体面惯了,人也爱干净,龙庭家里被他收拾得窗明几净,和容修在一起时,恨不得把自己洗成白白香香,他哪受得了这个呀。
现在只要想到自己在爱豆面前“臭臭的”,顾影帝整个帝都快炸毛。
“真的非常对不起!”劲臣低下头,实在坐不住了,“我……先不吃了,去下洗手间……”
“噗。”
容修注视着影帝先生的表情变化,忽然就笑了出来。
那笑声畅快极了,然后他笑着抬手,捏住人下巴,在劲臣嘴唇上啃了一口。
“香的。”
容修笑着说,随手就夺过了他手上的汤匙。
“……”
劲臣僵着身子,浑身定格,眼角红色染到耳朵。
脱臼而已,还有一只手能动,又不是瘫在床上的重病号,根本不用喂饭什么的。
可是要说真的开口拒绝他,劲臣又实在做不到。
不敢忤逆,不想辜负,也舍不得,还有些看不到、捉不着的小私心,羽毛一般轻轻挠着,想要又不想要的,搅得人心乱、也痒。
容修不再搭理他,拿着筷子往汤匙里夹几样菜,唇边笑意未散,意犹未尽一般勾着嘴角,看起来心情非常不错。
劲臣脸一阵热,抬眼暗暗看他。
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在劲臣仅有的印象里,容修在生活方面非常笨拙,除非迫不得已,他几乎没照顾过别人。
喂饭什么的就更不可能了。
记忆力只有一次,容修喂自己吃小香肠。
听说,崽崽有一次发烧,容修喂过一次水,白翼说,发烧没把小崽子烧死,老大喂个水,差点把小崽子呛死。
就是这样的男人,主动来照顾人的时候,总会让人的心忍不住颤一颤,有点受宠若惊,有点担惊受怕,还有点期待。
容修专注地夹菜,将饭勺递到劲臣眼前,“张嘴。”
只是喂个饭罢了。
不是激烈的性-事,也没有撩人的情话,只是一个生病了,一个喂个饭,家庭生活中再常见不过的状况。
可是劲臣却感到呼吸不畅,心跳过速,浑身燥热,居然还有些上头,连眼尾也有点泛红了。
容修动作很小心,把一勺饭菜送进他嘴里,然后眸中带笑地注视他。
“还要么?”
“……”
“嗯?要不要,顾老师。”
“要。”
本打算帮劲臣冲个澡的,但两人吃饭也没个正经,一个来了兴致逗弄着,一个面红耳赤强忍着。
根本没法拒绝,劲臣确实饿了,重头戏拍了一天,中午赶工吃了半盒便当,后来又出了意外,在医院里还都吐了出来。
容修一直没怎么吃,连哄带逗的,劲臣反而比平日里吃得多了些。
吃饱了就有点蔫蔫的,眼睛也有点睁不开,不那么主动要食了。
香喷喷的饭菜送到嘴边,也不怎么爱张嘴。
所以说,不能“喂饱”他。
永远要让他处于“吃不够”、“求着想要”的阶段才行。
这个念头来得无比具有冲击力。
眼前的画面就是如此。
见容修又递来了饭菜,顾劲臣下意识地张嘴,唇却抿住了饭勺,桃花眼垂了垂,看着盛了一大勺的饭菜,吃了小半口下去,实在吃不下了,表情纠结地看向容修。
确实吃了挺多,一盒米饭只剩下两口,和劲臣以往的饭量相比,已经超额完成任务了。
容修轻叹了口气,也没硬逼他,手收回来,将剩下大半勺的饭菜一口吃了,然后对劲臣摆了摆手,“解散,自由活动。”
劲臣却坐在那没动。
看着眼前的男人风卷残云把剩下的饭菜一扫而光。
然后用左手帮他收拾桌上油腻的快餐盒,见他一只手笨笨的,容修笑了下,活动一下是好事,所以也没阻拦他。
其实,叫花朵过来帮忙也可以,喊客房服务也不是不行,但劲臣私心里就是不太想让别人进来。
原计划吃了晚饭之后,帮劲臣洗个澡,九点多开视频会议,时间安排刚刚好。
结果,容修吃饭完,看看时间,眼瞅着就要来不及。
于是就去行李箱拿衣服,带上笔记本电脑和手机,容修对劲臣交代了一下,说去沈起幻的房间,叫劲臣等自己回来再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