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申时的时候, 方三娘说饭做好了, 让孙小树把家里的桌子扛到院子里, 请王浮在院中用餐。
王浮看着一桌子菜, 都是些很普通的炖菜,有一碗黑乎乎的肉片, 方三娘说那是獐子肉, 盛上来的饭也是比较碎的大米煮的,
但王浮知道,这应该是他们家最好的东西了。
王浮让所有人都坐下来跟她一起吃,方三娘和孙小树都连连摆手口称“不敢”, 王浮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问方三娘:“你们家其他人呢?”
方三娘面露尴尬之色, 回道:“他们还在地里锄草, 娘子先吃,等会我给他们送饭去。”
这都吃饭的时候了,怎么可能还在地里不回来?想必是怕王浮不喜欢人多,也怕王浮看到他们吃的跟自己不一样而生气。
王浮叹了口气,也不再坚持让他们跟自己一起吃饭,只端了碗筷默默吃饭, 等她吃完了,董阿大和音娘才拉了方三娘和孙小树一起,把桌上的剩饭剩菜都吃了。
王浮走的时候, 方三娘拿了个小竹篮给她,里面是半篮子青菜和几个鸡蛋。王浮没说什么,
接了下来,只是方三娘回家整理厅堂的时候,发现茶盏下压着半贯钱。
王浮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就去庄子各处巡视了。看过各处的田地之后,她有两个想法:一,董阿大虽然有时迂了些,但人是忠心能干的,她的交代都执行地很好;二,穷,一穷二白,什么基础农业设施都没有,路都没有。
“要致富,先修路”,这可不是什么假大空的话,尤其在交通不发达的古代,一般来说,渡口和道路交汇的城市更容易发展起来,也比其他地方富裕,而孙家庄——暂且如此命名吧,孙家庄在矮山脚下,离最近的一条江也有五六十里远,既不能“靠山吃山”,也没有便利的交通。
王浮想了一夜,第二天把孙家庄的所有人叫了过来。
“从今日起,你们便不再是我王家的佃农……”底下的佃农一片喧哗,以为王浮不肯把地租给他们了,有几个都跪下来求她了。
“诸位莫慌,我还没有说完,你们不是我们家的佃农,你们是我家的雇工,自即日起,庄上田地全部种植蔬菜果木,桑树和茶树,庄上诸人,除日常照顾田地之外,十五岁以下孩童,不论男女,来此处读书识字;十五岁至五十岁青壮男女,男子养猪,女子养蚕缫丝,病弱或年老者可自度其力,来这里领取任务。工钱按数量和效益计算,最低不会少于一贯钱一月,最高不设限……”
王浮又把庄上所有田地的安排都说了一遍,包括一些沤肥、育苗、药物除虫、保墒排水的注意事项,她都不厌其烦地说了,至于养猪场,过几天青神的养猪场就会派人来接手,他们还会带来种猪,不用王浮操心。
虽然听不太懂,但佃农们知道,他们再次失去了土地,看向王浮的眼睛里,再没有了光彩和热络的情绪。“士农工商”,那劳什子“雇工”难道不是在折辱他们吗?还要孩子读书,他们哪里有条件让孩子读书呢?纸笔不要钱?先生不要束脩?都是异想天开、不食烟火的小娘子才想得出来的荒唐事儿。
王浮并非没有察觉,但她知道自己是对的。
董阿大送王浮回城之前,召集所有人又开了一个会,替王浮解释了她的所有安排,佃农们这才明白,他们的孩子可以不花一分钱就读书识字,而他们,如果认真做活,一人一个月最少可以赚到两贯钱,完全可以像城里人一样买粮吃。所有的后患都被扫除了,人们这才明白王浮的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