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忍俊不禁“你挖那么多干嘛,吃不完还不是坏掉。别跑远了,都不许下水知道不当心水猴子把你们拽下去。”
鹏鹏朝奶奶嬉皮笑脸,兴匆匆地跑去拿锄头。林蕊也赶紧挎上竹篮。
郑家村的竹林都是野生的,谁家要用竹子了,自己拿把刀去砍就行。
不知道是不是产量不成气候,没人收鞭笋卖,足有小半亩地的竹林,除了他们仨,居然空无一人。
竹林间凉风阵阵,一场大雨过后,地面多了不少裂缝。
芬妮做惯了挖笋的活,是个中老手。她目光一扫,就能分辨出裂缝底下究竟有没有鞭笋。
林蕊跟着辨认半天,直接选择放弃,要求分工合作“你负责找笋,我来挖。”
可惜她高估了自己的农业操作能力,一锄头下去,白嫩的鞭笋直接断成两截。
林蕊无辜地看着鹏鹏跟芬妮。
她按照他们教的办法,往鞭笋的根部挖了,可是它要断,她也拦不住。
鹏鹏龇牙咧嘴,认命地将篮子递给他二姐“你就负责把笋上的土弄干净。然后像这样,扒点儿土填到坑里头。再过段日子,下场雨的话,老鞭分叉又有笋了。”
林蕊挂下脸,老大不乐意,总觉得自己被个八岁的孩子给歧视了。
芬妮在边上安慰她“没事的,你看鹏鹏怎么下锄头。多来两回你就会了。”她抿嘴一乐,“你是江州人,学这个又没用的。”
城里人又不像乡下,哪里还需要挖竹笋当菜啊。
林蕊心道技多不压身,她都能魂穿三十年了,谁知道她以后会不会更多奇遇。
芬妮只好一边找鞭笋的位置,一边手把手地教她怎么挖。
林蕊难得良心发现,对人家小姑娘挺不好意思的“我耽搁你挖笋了,你挺无聊的吧”
芬妮摇摇头,小声念道“总比在家带弟弟好。”
弟弟哭闹一夜,她跟姐姐也一夜都没睡到。
妈妈要上厕所啦,弟弟要换尿布了。早上她姐出门的时候,差点儿脚下打滑,直接从台阶上摔下去。
就是这样,姐姐也不能歇一天。少干一天就少拿一天的钱。
“蕊蕊,你妈会生弟弟吗”芬妮问出口,又立刻笑自己傻,“肯定不会的,你爸妈都是吃国家粮的,才不会这么傻呢。”
计划生育政策下,胆敢超生者,一律开除公职。
林蕊不假思索“就是让我妈生,她也不要生。”
林母生完她,不用组织动员,立刻做了结扎手术。生孩子差点儿要掉她半条命,她愿意再生才奇怪呢。
芬妮扒掉残破的老笋壳,语气幽幽“以后我也不要生。”
她看见她妈的肚皮只觉得可怕,村上常年下猪仔的老母猪,肚皮也差不多那样。
林蕊哈哈大笑“以后像你这样想的人会越来也多,到时候国家就要愁没人生孩子,得想方设法鼓励人生了。”
芬妮瞪大眼睛“还会这样不是说人太多,所以经济才发展不上去吗”
林蕊含糊其辞“那人也总会老啊。劳动力老了就得有青壮年来供养。你看国外,人家生孩子政府给补贴的,就是为了鼓励人们多生。反正啊,物极必反,所有的政策都不可能十全十美。”
芬妮忽闪着眼睛,羡慕地看着林蕊“你知道的可真多。”
林蕊汗颜,她不过是占了穿越的便宜而已。
三十年后的宣传标语可变成了一胎嫌少,二胎正好。
可惜新生儿数量仍然逐年下降。
林蕊瞥了眼篮子,说话间的功夫居然都挖了这么多,她赶紧喊停“好了,这么多差不多了吧。我们回家吧,不然你妈估计要着急了。”
芬妮摇摇头,一屁股住在毛竹旁的石头上“我不想回去,回去又要抱弟弟。”
小家伙狡猾得很,根本不肯睡在婴儿床上。只要一放他下来,他就哭个没完没了。
然后桂芬婶婶便要说芬妮“你抱抱他又怎么了你小时候还不是被抱大的。”
“我都烦死了。”芬妮满脸倦色,“这日子什么时候到头我开学就初三了。要是考不出去的话,我以后就只能留在村里头。难道我要当老妈子,伺候我弟弟一辈子吗”
郑鹏放下了锄头,从裤兜里头摸出颗大白兔奶糖给芬妮“芬妮姐,你吃吧。”
芬妮眼睛泛红,鼻尖发涩“我不想跟我姐一样,天天在服装厂踩缝纫机,人走路都飘了。”
林蕊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
眼下芬妮她姐的情况还算好呢。再过两年,等到乡镇企业倒闭潮来临,港镇的青壮年劳动力就要被迫背井离乡出去打工了。
郑鹏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给她出主意“要不,你初中毕业了也去当兵在部队里头,说不定还有继续进修跟提干的机会。”
林蕊赶紧拦住表弟“征兵基本上要的都是男的。”
就算她冷漠好了。
涉及到个人前程问题,外人还是少插手为妙。
尤其舅舅人还在部队里头。万一芬妮将希望全都寄托在舅舅身上呢
况且即使她进了部队,提干以及上军校的机会,也不是轻易就能得到的。
几年志愿兵干下来,要是她一无所获,将来说不定还得怨他们耽误了她时间。
毕竟青春最宝贵,没机会去浪费。
郑鹏恍然大悟“噢,对了,好像刚裁过军,可能不需要人了。”他为难地看着邻家姐姐,十分过意不去。
芬妮肩膀一耸,捧着脸“呜呜”的哭出了声。
林蕊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上辈子,她不知道母亲还有这么位朋友存在。
年少时的伙伴,随着人生际遇不同,渐渐也会走向陌路。
她贝拉轻轻地“哦”了一声,从前台手上拿过钥匙,转身上楼去。
苏木抿了抿嘴唇,也背着人回房间。
到了楼梯口,两人走向不同的方向。
林蕊迷迷糊糊间似乎看到了贝拉的身影,下意识嘟囔了一句“大美人。”
“没有。”少年没有回过头,背着人径直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