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们奉命将那女子的尸身裹好, 带到长孙氏的宫里。
但显然, 他们在殿外就被拦住。
到后来, 宫人们将尸身留在殿外, 自己进去向长孙氏说明情况。
“太后娘娘, 这是陛下的意思。”宫人们支支吾吾地说着,将司徒衍的意思转达了一遍。
长孙氏听着这些话,差点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哀家明白了。你们都回去吧。”长孙氏向来是展现出自己端庄大气的一面, 没有对着宫人发脾气。
宫婢为她奉上一杯清茶,叹了口声气,“太后娘娘, 陛下一直不愿听你的话,也不愿收下你送过去的美人,这子嗣的问题该如何是好”
长孙氏烦闷地揉了揉眉心, 又是摆摆手,“罢了, 你明日差人去请长孙大人来一趟, 然后,再去把李相府和张国公府的大小姐请过来。”
翌日。长孙筹过来了。
他是长孙氏的亲兄长,过去的太尉, 当今的顾命大臣。早在前朝未灭之时,长孙家族是前朝宗氏十姓之一, 也是站在权力之巅的大门阀。身为家族中嫡系血脉的长孙氏,从小就被父母兄长捧在手心。
在长孙氏嫁给先帝后,长孙家族给予了先帝巨大的助力。然而, 先帝稳固政权后,曾一度想过河拆桥,甚至重立新后。
因而,长孙筹对先帝的成见也是颇深,好在那么多年的风雨都挺过来了。新帝已经登基,长孙家族也成为当朝第一外戚,达到空前繁荣的程度。
他认为,自己的小妹长孙氏总该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可当他迈进了太后宫里,见到的长孙氏,却只是一身素淡的浅灰色常服,她正斜靠在窗边的软榻上,淡淡地赏着窗外的树木花草,眉宇间隐着淡淡的忧愁。
窗棂边,只摆放了几盘淡雅的幽兰。
长孙筹不免感到诧异,在长孙氏身边坐下,“小妹,你如今已贵为太后,为何还是这般节俭”
长孙氏的笑容惨淡,“我素来是清净惯了,不喜欢胡乱捣腾。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改不了。”
长孙筹也懂她的性子,不再多纠结这种小问题,而是开门见山地问“小妹,你又与陛下闹不快了。”
“孩子大了,不听我这个母亲的了。”长孙氏径自叹息,只觉司徒衍不懂她的良苦用心,“我无非是希望他能早日立后纳妃,好开枝散叶。目前对皇位虎视眈眈的可大有人在,他连个孩子都没有,可怎么行。”
“只怕他不是不愿意,而是希望有一个女人为他开枝散叶吧。”长孙筹冷冷道。关于司徒衍曾向先帝提亲的事,他早已得知了风声。
“小妹,你当初就不该将那丫头养在自己膝下,而是找机会,直接将她解决了。那丫头虽然年纪小,但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这才没多长时间,她就有办法让陛下对她念念不忘了。”
长孙氏的眸色深了几许,再叹“是我糊涂了。”
人心都是肉做的。尽管她再恨沈葭的亲生母亲,可沈葭在她身边的那段时间里,是真心将她当成母亲对待,她也曾有过一丝动摇。或许就是出于这个原因,在沈葭被发配到迦蓝寺的那段时间里,她并没有马上差人去杀了沈葭。
照现在看来,她是给自己留下了后患。
“你后悔也来不及了。”长孙筹微一颔首,又是问道“你跟我说实话,皇帝近来的身体状况到底如何”
闻言,长孙氏垂目哀叹,却不说话,眉间的愁绪更深。
长孙筹见状,思忖片刻,剖析道“小妹,我知道你还念着陛下的感受,但你必须认清一个事实。陛下随时都可以暴毙而亡,倘若他没有子嗣留下,到时候,这江山只会落入旁人之手。我们多年来的心血,全都会白费。当务之急,是必须让其他女子怀上陛下的孩子。如此一来,若是陛下突然离去,我们也可以扶持皇孙登基。”
“陛下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不会再听我们的话,他在朝堂之事上,也是有意打压长孙家族的势力。这就我们来说,也并没有任何好处。可一个刚出生的小孩,却可以由我们培养。”
长孙氏一想起自己送给司徒衍的女子被掐死一事,又是头疼。
她也看得出来,司徒衍目前还不愿意收下其他女人。
可惜,情况虽是紧急,其他女人可以给新帝诞下皇嗣,沈葭却绝对不行。她不能再让皇嗣的身体还流着前朝皇室的血。
“我清楚的。我已经让人去民间搜罗各色尤物。今日,也让张国公府和李相府的千金过来了。美色当前,皇帝总该有所动心。”
长孙氏知道自己跟司徒衍的关系已经有些僵,再这么做的话,怕是真的要和司徒衍闹翻,心有不忍,眼中泛出泪光。但她又考虑到长远的利益,以及自己背后的家族,又是含泪做出了决定。
“沈葭那个丫头,如今不在宫里。我也不能再让她回来了。”说着,长孙氏的眉目间,凝聚了狠厉之色。
长孙筹欣然点头“你早该如此。”
夜晚,襄城的驿馆内。
容国使团捕获了一批刺客,此时,这些刺客正跪在地上,等候发落。
沈葭站在这批刺客身前,眸光一点点地暗淡下去,寸寸寒光乍现。
只见审讯的人对刺客们一边严刑拷打,一边质问“说,是谁安排你们来的”
不过是一会的功夫,刺客们即是咬破了牙齿内的毒囊,倒地而亡,再也没了呼吸。
可即便他们不说,沈葭心里也已有数。
姬煜来到她的身边,对她说道“长公主,你听我的没错,跟在我们身边,可真的比晋国皇宫安全多了。”
沈葭不答,他又继续说道“长孙太后如今有心要置你于死地,你回了晋宫,也是危险重重。她毕竟是晋国皇帝的亲生母亲,她对你下手,晋国皇帝也不一定真会护你。”
沈葭提了口气,回想起司徒衍所做的事,认为他不至于真对自己下手。
半晌,她道“我相信他。”
“所以,你是执意要回去救他”姬煜的面色沉重了些,说道“那你不要忘了,你留给仁宜太后的承诺。”
“我不会忘的。”沈葭深深地吸气。
忽闻二楼传来脚步声,她抬起头,视线往楼上看去,就见到仁宜太后倚着栏杆,正在往下看。接收到她的目光后,仁宜太后冷冷地回过头,离开了她的视线,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
沈葭也不明白仁宜太后在气什么。
反正,仁宜太后已将解毒之法告知了她。她做好了决定之后,当晚就踏上了回晋国京城的路。
晋宫里诸多内侍正忙活着为新帝选贴身医女的事情,说是新帝夜晚常做噩梦,需要医女陪在身边。但实际上,由于普通美人被送到新帝身边后,总是活不过一个时辰,所以,长孙氏只能借着医女为新帝治病的名头,将美人名正言顺地安放到新帝身边。
沈葭心知若是直接回了晋宫,等同于将自己暴露在长孙氏面前,确实太过危险。夹在她和长孙氏之间,司徒衍或许也很为难。
她思索一番,干脆在面上贴了道伤疤,再扯下几根头发。她将头发剪成碎末,放到蛋液里面搅拌后,将头发碎末贴到眉毛上,让自己的眉毛变成粗眉。
待乔装打扮过之后,沈葭再蒙了一方面纱,前去竞选医女。
当然,负责主选的内侍看到她面纱下的容颜后,严厉地斥责道“姑娘,你这模样是想去吓到陛下吗”
沈葭似是不解,一挑眉梢,“公公,你们选医女,不是为了给陛下治病,又不是为了选妃,需要出众的容色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