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做什么”殷臻侧眼看他。
“瞧哥哥生的俊俏呢。”殷佐识时务的称赞道。
“胡吣！男儿以本事立身, 哪里看容貌的。”殷臻皱皱眉头。
殷佐伸手摸摸鼻子乖巧的跟在他哥哥身后，这件事情他哥三番四次的说过他啦, 不过在小少年心里，人还是都慕强和好颜色的, 这不连亚圣孟子都说“知好色, 则慕少艾”。
一旁引路的知客僧听见二人斗嘴不由失笑, 他是孤儿, 一出生便在大佛寺，六岁剃度做了僧人，在旁的寺院里做知客僧是苦差事, 在大佛寺却是除了走苦修一路的僧人，人人都要轮着做, 方丈师祖的意思是认为他们修行也要见红尘, 红尘里头打磨一番洗练自身才是正理。
他到如今有四十出头了，这许多年见过许多富贵人家, 有骨肉亲善的, 也有兄弟阋墙的，但年岁越长, 人也越发慈悲，自然也更愿意见一些善意。
到了大雄宝殿，在这里修行的师兄见他们进门来抬眼行了礼, 示意他们在自己跟前的桌子上落笔，殷臻当仁不让在抄写经书的白纸上落下长岐的姓名与生辰八字。
“寺里的银匠手艺慢，在佛前供上了还需要些许时日才能够拿到寄名锁, 到时候是两位小爷亲自来取，还是给府上送过去”知客僧引着他们捐了香油钱，这才笑着问道。
“我们自来取吧。”殷佐抢先一步道。
李晋卿入阁之后，皇上点了靳息做翰林院掌事，他对这个儿子的安排与殷臻一样是令他往后做新君的左膀右臂，只是殷佐身上带着一些不合时宜的纯澈和仁善，他思虑再三，到底不忍心教这孩子先在群臣之中厮杀一回，便点了他入翰林院任编修，也方便他随意读书。
在翰林院任编修，殷佐与寻常翰林一样，身上也带了一个腰牌，翰林院的翰林们日常较为轻松，大部分时候按时点卯便是，殷佐虽是皇子，但也轮不到他起草诰敕，靳息知道这个弟子记性好，便将他调任做史书修撰，主理前朝史事。
他入得翰林，身边都是饱学之士，便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也可出言请教，算是寻了个好去处。
且有了腰牌之后他出入皇宫便更自由，休沐之时，还可去林府做客，皇贵妃只叮嘱他出门带好侍卫，便不再说其他，她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少时最怕的便是长辈们叮嘱不停，如今对上两个渐渐长成的孩子自然管得就少了。
“你若是空闲时间多，不若多瞧瞧祥哥儿，他下个月便要入学了。”殷臻一眼就看穿了弟弟的想法，不由叹息一声，想要抬手揉一揉小少年的脑袋，却又觉得对方大了，不大好伸手，一时竟然生出一种怅然若失来。
“祥哥儿性子好，我跟小九、小十提前说过了，让他们照应着。”殷佐嘻嘻一笑。
“你呀！”殷臻长叹一声，不由笑了。
“两位檀越还请随我来，师祖已经等着呢。”兄弟俩正说着话，便有小沙弥笑盈盈的走过来，领着二人往迦叶禅师那头去。
迦叶禅师的禅房与想象中一寺住持的住处不大相同，是三间屋子，当中一间是会客厅，里头布置显得尤其朴素，屋子里的木料都是普通人家用的酸枣木；左手一间则是卧室，用屏风隔开，屋子里如寻常人家一样砌着火炕，夏日里，炕上铺着一层薄薄的草席，并一床薄薄的棉被；右手一间则是平素打坐的净室，地面砌得教寻常高一些，铺着木质的地板，再往上一层是藤编成的地毯，墙壁粉的雪白，上头写了一个“禅”字。
他们进门的时候，老人正在净室里打坐，比之上次殷臻看到他，老人衰老了许多，他的眉毛和胡子已经全白了，掉落的不少，脸上也浮出一些斑痕，瞧上去整个脸干瘦得仿佛晒干的橘皮。
“两位檀越请坐。”听见门房开启的声音，迦叶禅师从蒲团上站起来，他睁开眼睛静静的凝视着两人，半晌伸出手引他们到了会客厅里，“寺中清修，唯有清茶一二，还请两位檀越见谅。”
“禅师客气了。”殷臻沉声道，他细细打量迦叶禅师，“当初佐哥儿病重还是禅师相救，一别经年，禅师瞧着竟是憔悴了许多。”
迦叶禅师淡淡一笑，并不说话。
他是修行有成的高僧，当年殷佐出事他掐指一算，卜出林家女公子与他的婚事，这才觉察出有异常来。
世间之事上天自有定论，一饮一啄，一因一果皆是由天定，竟然有人以报恩为由，插手轮回之事，那林氏女郎与六皇子分明是三世夫妻，纵然神瑛侍者于绛珠仙草有活命之恩，绛珠仙草也因以活命之恩想报，硬生生搅乱对方姻缘，糊弄对方以泪相还，哪里是修行的道理
他察觉蹊跷之后便寻根溯源而去，才发现那自称警幻的仙姑哪里是什么仙人，不过是修行成精怪的木精，又贪恋红尘走岔了路子。
他顾念其草木成精修行不易，却不料教那警幻连同手下一僧一道竟是给他设局，他拼尽一生修为将警幻送去轮回，那一僧一道重伤却逃走开来，他也大限将至。
王朝更迭自有其道理，多年前他便在殷臻身上瞧见了龙气，当他出手将林家女公子与六皇子的婚事点明，殷臻身上的龙气便显得格外兴盛，今日再看，却是越发浓郁已成金龙征兆，原本金龙身上还有瑕疵，可如今确实气息圆润，已有中兴之主的征兆了，只是金龙尚且年幼，还不到成年的时候。
只是他已大限，如今请二人相见，不过是临终嘱托，替大佛寺留一丝香火情谊罢了。
“原来当初想出救我法子的便是禅师，小可应以茶代酒多谢禅师才是。”殷佐一听殷臻这样说，眼神登时便亮了，他端起放在自己跟前的竹杯子笑着举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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